《晴歌》第七章之一

追過數個月的時空，終於讓我找到一些蛛絲馬跡。
片片碎落的紙頁背後，述說著另一段不完整的故事。
那是幸福的確存在的證據。因此我要證明，她也可以幸福的……

《第七章．夢醒那瞬間　片斷的諾言》

之一

從高雄回來後，已經持續好幾天在凌晨莫名其妙醒來的情況。但是，我應該對東海的環境夠熟悉了，不應該再出現這種情況啊……
起身就著黑暗環視四周，三個室友睡得正熟。本來我也打算躺下繼續睡，卻怎樣都無法再度入眠。「是因為那個日記吧？」最近讀到的新進度，已經開始在講『小敏』的事情。由於陷入熱戀的緣故，悔的單篇日記內容量爆增，字體則為了節約空間而陡然縮小，導致整張紙密密麻麻地充滿著字；這樣也好，省得我還要和這些破碎的紙張玩拚圖。內容夠多的話，上下文意比較能接得起來。
掃興的是，雖然日記內容量變多，但都是記一些情侶間的芝麻小事。一般人大概只會愈看愈覺得倒胃口——尤其是對我這種單身男性，簡直就像在讀炫耀文。明明還停留在網路戀愛的階段，卻甜蜜到像新婚夫婦一樣。果然……悔的成熟，依然不能掩蓋他只有十七歲的事實。

不過，現在才凌晨四點，我無法起來繼續研究悔的日記；一旦點亮檯燈，阿德就會被我照醒，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需我多作說明。總之爬下床後，我第一個動作是去按電腦螢幕的開關，將商人切換成弓箭手，回到老地方練功。
才經過一個寒假，RO的新二轉職業人口便增加不少，詩人舞者更是滿街跑，害我常常因為瞥見與那個舞者相似的玩家而心悸。只是希望往往落空。
還有另一件事也讓我覺得很無奈，那就是情人節。
兩年前困擾著我的節日，到今天也依然困擾著我。更誇張的是，這次它居然是在虛擬世界裡和我扯上關係：官方不知道正在舉辦什麼活動，我三天兩頭就被路人問「製作情人節巧克力的NPC在哪裡？」；而那個NPC很不巧就在我練功的路線上，所以我還得當起嚮導，領著一個個身懷『可可亞果實』的玩家爬到城堡地下室去。
好心有好報嗎？或許有，也或許沒有。通常帶人去地下室後，對方都會向我道謝。而就在我心滿意足地回到城堡外面時，MVP（魔王級的巨型怪物）就會突然像流星般出現，快速輾倒我之後，又像流星般消失無蹤，尋找下個受害者去了。
在遊戲的原本設定中，城內是絕對不會出現怪物的。只有使用某種稱為『枯樹枝』的道具才能召喚怪物；召喚出來的也很少是MVP。這些魔王之所以出現在城內，似乎是被其他更有效率的方法所叫出來的。

「唷！這麼早就在練功呀！」
明彥六點爬起來上廁所時，正好瞥見我坐在電腦前。
「早安。我是睡不著才練功的。」我小聲回應：「但是，半夜的MVP還是很多。」
「當然的嘛！王的經驗值很肥啊！像我們昨天就連召五隻咧！」
「可是我這種打不起魔王的市井小民怎麼辦？」我苦笑。
「哎呀，怎麼連你都在囉嗦這個？」他推推眼鏡：「王會飛走也是沒辦法的啊！比如說我們公會的召王團好了，能夠做的預防工作，就是挑人少的城、盡量圍堵牠，讓牠沒有機會飛走；可是MVP通常很敏捷，稍微出現空隙就跑了，沒辦法百分之百鎖住牠。」
「喔……」我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麼，只能傻傻地點頭。
「可惜你沒有和我同伺服，不然你一定練得超快。我們正缺詩人來幫忙召王咧！」
「啥？我可以讓MVP在城裡飛來飛去？」原來詩人並非市井小民嗎？
「其實應該說『賢者』才對。但加上詩人舞者的合體歌『觸媒之所』，可以更有效率！」
經過好一番解釋，我終於明白城市裡那些MVP是怎麼出現的：由賢者施放『隨機技能』，而讓詩人舞者去減免該法術所需要的道具。於是，這樣一來就可以無限次數施放法術，直到召喚出MVP為止。
「我一定不學那招。」
自己常常無辜遇害，還要練召喚魔王的技能，我又不是瘋子。明彥只是笑笑，鑽回床上睡他的大頭覺。我則繼續站在空無一人的虛擬草原上，小心地搜索著蜈蚣怪物的身影。


邊在腦中思考著悔的日記內容，邊進行逃跑、卡住怪物、射擊的動作，不知不覺也到了早上。雨林、阿德他們起床的時候，都搖頭直嘆「正銓被明彥同化啦」；明彥則好像真有其事般驕傲笑著，要他們也來參一腳。為了否定他的發言，我連忙換回商人掛網，拿出日記與筆記本開始研究。
「正銓……你最近常常在看那疊紙呢！那是什麼？」雨林發問。
「難道是藏寶圖？」阿德，你是活在地理大發現的時代嗎？
「我還以為你會說『被女友撕爛的情書』咧！真不像你的作風。」明彥大笑。
我無言地看著他們三人在旁邊亂猜——正確來說，只有阿德一個人，然後明彥反駁他的答案；雨林則在中間打圓場。最後我終於忍不住開口：「這是某個男孩子的日記，可不要誤會成什麼分手信之類的東西啊！」
「原來……正銓對男生有興趣！？」阿德裝出娘娘腔的害怕表情。
「別再亂掰好不好？而且喜歡同性又有什麼不對？」明彥，你好像幫倒忙了。
雨林似乎無法阻止兩人愈扯愈離譜的辯論，尷尬地躲到我旁邊。低頭瞥見筆記，他突然出聲：「正銓……這個『悔』，是不是『闇十字』樂團的吉他手？」
「你說什麼——！」他居然知道？
「有這麼值得驚訝嗎？」雨林苦笑：「它……只不過是個未出名的地下樂團……」
「你認識他們的成員？」
「不，不認識。只是高中時滿喜歡聽他們的音樂……感覺很狂野奔放呢！」
這麼一說我才想起，當我試著摸索簡譜上的曲子時，雨林並不在場，因此沒有立即認出來……

急忙丟下手中的工作，我從櫃子裡拿出吉他，現場演奏起悔曾經寫過的曲子。
「對……這是闇十字的風格沒錯。」雨林像是想緩和我的急躁般溫和笑著；可惜他的笑容起不了作用。我繼之追問他更多關於『闇十字』的消息，但他對該樂團的認知，也僅限其網站上所作的簡短介紹而已。
「網址是？」我毅然關掉RO，打開瀏覽器準備尋找。
「已經撤掉了吧？都說他們不太出名囉……」這倒是我第一次看到雨林頭上冒出三條線的表情：「自從吉他手『悔』和他女友意外過世後，整個樂團幾乎瓦解……當我開始接觸他們的時候，網站早就停止更新，只販售一些以前的CD存貨。後來就發布消息說要全面撤站了。」
「但是，我聽到的版本不是意外，而是自殺？」
「自殺？」阿德緊張得聳起肩膀：「正銓！你從哪聽來的？」
「就是你叫我去載的那個女公關啊！她正好住在悔的家附近。」
「這就怪啦……闇十字的網頁是他們鼓手管的，應該不會說謊或誤傳啊！」雨林低頭認真沉思；我也沒閒著，連忙翻找紙堆裡的支字片語，看看是否有關於兩人去世的部分，可惜雙方皆毫無所獲。
「我還是覺得……我沒有記錯。」
雨林最後的結論意外地篤定。或許是其中有什麼陰錯陽差，導致出現兩種說法吧？
「不管怎樣，還是很謝謝你。」我對雨林報以微笑，心中卻感嘆著這個謎團的複雜難解；不……或許並不複雜，只是因為大部分的線索已於四年前消失，所以才會這麼麻煩。

『那通電話之後』，另一個『她』究竟是生是死？是意外，還是自殺？再度開啟遊戲練功的我，腦中不斷想著這個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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