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台北家族,違章女生》

海馥羽

2023年04月30日 06:19


作者:李屏瑤
出版社:麥田

最早應該是從網友.鯉魚力薦其出道作《向光植物》而認識這位作家的。
然後在PTT上爬完彙整、出版前的《老夏天》(向光植物原始版本),留下的不能算書感,算抒發
彼時這位作家的名字就留在心裡。但我是個宅宅、當時也是個布袋戲迷,而且戀愛觀被翻攪得很偏激。
她在的世界與我平行,久久才會看到對方出現於視線範圍裡。
第二次看見,就是大力宣傳《台北家族,違章女生》散文集的時候了。世界仍然平行,所以只記著書名。

多年後自己逛起高雄市立圖書館總館(這機會很少),發現這本不外借的書,因此用一個下午看了半本,後續半本透過「Hyread+高市圖」的電子圖書館看完。心裡還是有點走不出去的感覺。
作者只小我一歲,有很多生命經歷、時代風氣很像;連家族比較疼男生、父輩容易出渣男的狀況也很像。
●輯一:談女生小時候遇到的不平等
作者的文字很中立,沒有尖銳的角,但我不覺得那叫溫柔;或者我對溫柔的定義更濫情一些。
比較精確的形容是「不帶刺」。核心裡仍有點硬骨、會發出疑問、不會逆來順受。
對於小女生在學校、家庭某些「咦?為什麼我們待遇不同?」的地方點到為止,知者恆知,不說破那個男尊女卑、只有某種形狀才是「正常」的時代,雖然小孩都很受疼愛,卻還是有差別待遇的現象。

同理,單親家庭。
一樣是父母四歲離婚,一樣父親外遇;不同的是她跟著母親,我則跟著父親。
作者過得比我辛苦太多了,而我則……繼續沉浸在「當男生比較好」、既模仿男性言行舉止、能力展現,又要「像女生」投男性所好,或者不斷被真實男性比下去、體會到無力感的環境。
小時候的差別待遇逐漸見怪不怪。動漫作品裡女角不時露內褲,後來加上乳溝或大腿的「讀者服務」,我現在也應用得相當自然。(但要賣肉會男女一起賣)
有很多事情,作者還會提出問號;而我直接變成句號,接受「世界就是這樣運轉」,不會去質疑了。
……這大概是讀完後「走不出來」的原因吧。

我們都把「成績好」當作盾牌、賴以維持地位的方法。
但此外,我既是運動白痴、輸不起也害怕競技、怕贏了對方不高興、怕嘲笑、怕閒話,讓真實男性佔上風,落了「當男生比較好」的口實,堆在底層成為優越感的提供者。至今我在現實世界亦持續遭受周遭批評,永遠做得不夠好、必須承認自己不夠好。
(這可能是兩件事的混合:小時候「別人行,妳不可以」的差別待遇,導致我太多方面都空白、不敢挑戰、價值觀雙標且歪曲、會自己切肉迎合別人。長大後的世界較公正,罵我是因為真的做不好。但一者昔日的空白會導致許多事我都交不出卷,引起罵聲;二來對於「被罵」已經產生混淆反應,無法分辨是非)

作者小時候還會想去試探、尋找、挑戰,那些「為什麼長輩對男生差別待遇」的答案。雖然不意外最後會跌跤,得等長大後回顧才明白原理。但更早放棄的我,現在來看頗感羨慕。
另一些則是從小朋友角度觀看的細節。例如兒童時什麼東西都很巨大,如今才發現其實很小;兒時看與作者相同的綜藝節目、小學回家路隊的記憶、跑腿找零入自己口袋、老三台電視頻道、沒手機的時代等。
不同的則是:夾娃娃是表姐弟的奢侈興趣,和我無關;很多童玩、同儕遊戲也與我無關,活著的任務就是念書考試;生活技能完全空白(連姑姑都看不下去,零碎地教了我一些),是個廢到不可思議的孩子。

對於性騷擾的記憶則在高中時。這究竟算不算幸運?至少我能知道那是性騷擾而曉得該快點撤退?
若發生在更年幼時,因為對性、身體界線沒有概念,可能更容易成為不了了之的糟糕經驗吧……
另一個幸運,我雖然沉浸於男性價值觀,但對性騷擾這點還不致於會檢討被害人。

輯一的最後,好像稍微碰觸到跨性別、友善廁所的議題。可是在2023年的如今、我接觸的資訊圈裡,這是個會炎上的話題。所以我基本上仍支持照生理性別上廁所,很遺憾地必須讓少數人顧及多數順性別人士的擔憂害怕。作者提到有些學校的處理方式是請這些少數同學使用教職員廁所。以一時制宜來看,或許已經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。
更需要的是對孩子們教導多元性別的友善觀念……(呃,可以想像得到,會換成家長炎上)


●輯二:原生家庭、師長態度
跟很多人不愉快的原生家庭比起來,我家算是和緩了。雖然近幾年透過我媽爆料,原來父親的渣行為比我想像得還多,但跟網路上、這本書裡看到的鬼故事相比仍算小case。不過這確實會讓我更想疏遠父親。
據個人經驗,長輩那一代的婚姻條件頗看重經濟能力、表面光鮮、擅長交際(延伸討女生歡心),所以這個男人真正的內心會遲至婚後才被發現。包括黑暗面、幼稚面、虛張聲勢維持自我、難改的脾氣等。
……我是比較贊成交往時期,雙方都不要愛面子,把黑的白的通通攤在陽光下,彼此都能接受再來談婚姻。

依其描述,作者的父親也是上面那種類型。地球繞著自己轉。
此時我的思考會跳回輯一那些片段。是這個社會把男生養得誤以為世界繞著自己轉,吧?
離婚後的孩子常會面臨某種心理狀態:四處有親族,無處是我家。
長大後好一點的,自己當家的中心;糟一點的,把伴侶當家的中心。
後者容易落入不斷交往又分手的循環。除非幸運到很快就定下來,真的組構出新而持久的幸福。

然後是「某種形狀才算正常」的社會風氣,不停地限制孩子長成的模樣。
我仍舊很幸運地沒有直接遭遇來自老師的惡意——因為母親就是老師,她所處的環境已經過濾掉糟糕大人,或者那些糟糕大人不敢找我下手(畢業多年後聽到昔日師長的負面新聞);但作者及現實友人都遇過,那種毫不客氣否定學生、找學生麻煩、言行帶刺的老師。
至於母女拉鋸戰的狀況,我必須說我是那個避戰的人,躲所有親戚躲得遠遠的,像孩子時的我那樣。也許拉鋸戰存在,也許只有我單方面覺得算。


●輯三:談失眠與各種感觸
從這裡開始,作者的生活圈於我逐漸陌生。那些中文流行歌我都不認識,倒是產生另一種感觸:好像當個宅宅,心會老得比較慢、總能重新被激起熱情、可以用愛發電、感傷不會太多、心傷比較容易好……嗎?
(最後一個確實是問號。作品人物、劇情的崩壞對心理造成的傷害,似乎不亞於真實世界。)

曾不只一次地看過「女生若戴著耳機,表示她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」說法,要人們懂得尊重、別去煩她。
在我的生活圈裡只會招致「挨罵」的結局。所以我雖然喜歡戴耳機,卻要隨時警戒外界風吹草動;而且戴耳機還得慎選時機,方便他人隨時叫我。我在做的事則會被無限次打斷。

「故事帶有補償性」這點,看法一致。
用最淺顯的話說,二次創作就是最直觀好懂的補償。補償原作裡沒分給角色的幸福、沒分給觀眾的想像。
事實上,所有故事都有補償性吧?
需要療癒的時候,寫寫字。寫什麼都好。

然後是一些女同作家的描述。前面也有作者自己的感情困境、出櫃困境等。離我這個順性別異性戀比較遠,但我一向平靜看待,從未產生排斥感——我不理解究竟有什麼好排斥的。別人的性取向,與你何干?
WIKI:直同志

談到CD。我的CD存量一直很少,這應該跟從外公遺傳來的怕花錢性格有關。錄音帶價格尚且能接受,CD就經常買不下手。雖然仍擁有「CD+錄音帶+電台」的小音響(兩個住處都有),但除非母親帶我去唱片行,自己是不會買CD的。
大概從初中開始接觸動漫,也從唱片行或大賣場籃車裡挖掘動漫CD。但我向來是個從眾的人,哪位朋友在看哪部作品,才會去買同作品的CD然後聽得一頭霧水。學了點似像非像的日文發音。
亦捨不得買CD隨身聽。太貴重了,帶出門好可怕。後來縮小至MP3隨身聽才敢這麼做。

「你如何看待愛與被愛」這句,真是太深奧的問題……
我是篤信「完全契合的戀人」、「想著對方就知道該怎麼做」一派,被說太過理想,不可能有這種戀愛。實際上我非常花心,但真實的感情生活一直鎖在同一人身上,走不掉,微妙狀態。
被愛的話,不可能。所以只好盡量增加優點,讓人想愛這個「形象」。或者,一直靠「演出」假裝自信。
最快速而便利的方法是逃進二次元戀愛。進行式。


●輯四:談曾經的生活、養貓
突然之間,第二人稱的「妳」敘述句多了起來?
已經不再養鳥的鳥派表示:作者養寵物的經驗對我而言像平行世界。我可能不敢碰觸那一塊;太容易對小動物產生好感,很怕面臨生離死別。維持著膚淺的互動就好。

寫稿前的逃避狀況倒是還好,我知道萬稿起頭難,但會乖乖投入寫寫刪刪、磨個兩三天「仍舊覺得這段文章哪裡怪怪的」。不致會逃避寫下第一行。或許那是因為我只為自己寫吧?


●總結
愈往前的世代,集體記憶愈多;反之愈少。三十幾歲的我們則夾在中間,童年很像、學生時期有點不一樣,到了成人階段就是「同樣生活在台灣的他人平行世界」了。
剛解除髮禁、VHS錄影帶與紅車倒帶機、颱風天、凌晨超市……書中還有很多標題相同、內容不同的事件,同樣能引起共鳴,或是「原來另一邊的經歷是這樣啊」感觸。

作者的文字很平易近人,滿常出現文學性隱喻與優美句子,很好懂,想一下可以猜得到在指什麼。而不致於堆疊詞藻。是那種淡淡添筆、小小開花的方式。我仍然最佩服她面臨更有壓力的困境,卻仍會反抗、反思、存疑環境為何如此,且透過反抗學習「不刺人」的處事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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