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晴歌》第二章之一 2006年07月22日 01:46
像隻孤傲的鷹，我在這個窄小的世界裡飛翔。
沉寂、無漪、沒有變化的生活，偶然而發幾句狂妄憂傷的詞語。
其實，我僅是失去自由的籠中鳥。
《第二章．在我 懂得妳之前》（回憶）
之一
退回後台的第一件事，就是『砰！』地把拳頭摔在桌上，以表示我的不滿。
「社長！為什麼上台前三秒才告訴我，我必須要代替君明學長表演？」
氣呼呼地擦著額上的汗水。也不知道是天氣太熱，還是因為被臨時叫上台，緊張過度而流的冷汗？
「況且我才一年級而已！校規不是說高一學弟不用參加社團成果展嗎？」
桌子彼端，是滿面笑容的雄中吉他社社長。比我高十五公分的身高，讓他一站起來就像個大哥哥似的，還伸手摸摸我的頭，笑道：「哎呀，有什麼關係？反正你還不是撐過啦？」
這可不一樣！
第一，我的功力還沒原來那位學長厲害；第二，什麼叫做女朋友鬧彆扭，就可以丟下表演不管？人就這麼跑到校外去了，把爛攤子丟給我收拾？
「正銓，你表現得還不錯。君明回來的話，我鐵定會好好教訓他一頓。怎麼可以讓我們可愛的小學弟身陷水深火熱之中呢？」
到底是誰明明可以自己上台，卻偏要讓我深陷水深火熱之中的？我瞟了社長一眼，收拾東西走出禮堂。就在踏出門口的那一步，有個女孩突然朝我走過來。
白衣黑裙的樸素制服，胸前口袋上的一條紅槓，我認出這是『友校』高雄女中的制服。
然而，我並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女孩子就在心底暗自竊喜；相反地，我盯著她的眼神非常兇狠。彷彿剛才害我必須幫忙收拾爛攤子的人，不是社長，而是眼前這個女孩。
「同學……」
有點令我意外，她的聲音不若普通女孩那般高尖，甚至還帶點甜膩或嬌氣，聽到就讓人全身酥麻；反而沉穩而悅耳，充滿磁性與成熟氣息。
我沒回話，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孩，聽她的尾音飄散在鬧哄哄的雄中校園。
「你還好吧？」
「什麼事？」猛然想起剛才的表演，我再度板起臉孔。因為君明學長可是雄中、雄女兩校間的名人，難得今天有機會看到他精采的表演，卻臨時換成我這個剛入社沒多久的小毛頭擔綱，我想君明學長的Fans一定會不爽到極點——然後就會跑來電我！
「你剛剛的表現很不錯喲！」
算了吧，沒必要特地來安慰我。我夏正銓孤傲歸孤傲，還不致不曉得自己有幾斤幾兩重。況且我又不認識這個女孩，為什麼我要搭理她的話？
「謝謝。」簡短丟下兩字，我轉身就要閃人，卻又被她叫住：「我不是在安慰你哦！」
小姐啊，妳這樣的說法，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！
「真的啦！你……只是缺乏自信而已……如果、如果能克服這點，下次的表現一定會更好……」
下次？我可不希望有下次！
「就、就這樣，掰掰……」
好莫名其妙的對話，好莫名其妙的女孩。雖然我從頭到尾只說了五個字，但卻對這莫名其妙的相遇感到不解。
望著那一身白衣黑裙融入彩色的人潮裡，我往反方向走出校門。
這是我與她的第一次相遇。
「缺乏自信……嗎？」
自信有什麼用？它既不能幫我考好試、拿到好成績，也不能保證我上國立大學。為什麼她會要我有自信一點？我不懂。
人生不過就是這樣行進？從小到大，我們都一直被教導要當個好學生：國小要拿第一名、國中要考上第一志願，等到真的考上之後，又被要求擠進那些名氣顯赫的大學。
我從來就不知道，除了乖乖當個考試機器外，自己還能做些什麼？
玩社團？那只不過是因為學校制度強迫我必須選個社團進去。畢竟我連當個全社團都跑的『海鷗社員』也懶，找個地方讓自己定下來，既對學校有交代，父母這邊也有個能偶爾出來透氣的理由。
雖然今天是星期日，但我下午還有兩科補習；明天晚上又要補另外一科，後天再重複今天的行程。上帝讓一個星期擁有七天，而我這七天的時間卻都被補習塞滿。我真的不懂，那個女孩叫我要有自信，到底有何意義？
往補習班的路上，我遇到君明學長和他那哭得兩眼紅腫的女朋友。沒太多時間去計較上場代打的報酬，我還得快點吃中飯，然後趁早到補習班佔位子……
「學弟，你這麼早就要走？」
「我下午有補習！」這句話，已經快變成我的口頭禪了。
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——或說根本沒有開始過。身邊的人們總在需要團體行動的時候，自動忽略我的存在。因為我一定會拿要補習、要回家寫功課等等的『正當理由』去拒絕別人的邀請；久而久之，別人懶得來找我，我也懶得主動去問別人。反正拖到最後，團隊裡一定會有缺人的組別，到時候直接加入就好，何苦一開始為此奔波？
這樣的觀念，倒也讓我平安地從小學一路撐到高中。除掉意見不合而氣到拆夥的例子，我都還能如期交出成果，群育成績也還能及格。
漸漸地，我變得不喜歡與群眾聚在一起。總覺得周遭的世界好吵，為什麼人們會講那些言不及義的話，做那些不知理由為何的事，還要假裝自己過得非常快樂？
我不愛聽流行樂、不愛唱KTV、不愛整天掛在網路上、不愛打扮，同樣地，也對追求女孩子的事，一點興趣都沒有。
和同齡的男生很不一樣，但我完全不以為意。因為，我根本連自由的權利都沒有。
佔到教室門邊的位子之後，我看看錶，離上課時間還有一小時，足夠去補習班對面的金石堂逛逛……
是的，龜在書店白看書是我唯一的樂趣。縱然我總是看到結尾還不肯買，總是看到後來把前面的內容忘光光，總是無法在書中得到任何感動，我還是喜歡龜在書店裡。安靜、有冷氣吹，又可以輕鬆地吸收新知。至少，這些書不會像課本或自修那樣，相同的內容翻了又翻，講了又講；最後，還考了又考。
走進書店，我拿起昨天看到一半的小說。嗯，第一百二十五頁……已經接近尾聲，應該能夠趕在上課前看完……
習慣性地退到幾步遠的地方，靠著牆邊的櫃子開始閱讀。雖然得注意時間，不能在每一頁上多作停留咀嚼，我還是看得滿快樂的。即使，它寫的是個有點悲傷的故事。
一個路人輕喊了聲借過。我沒抬頭，直接移動身子；卻不小心撞到同樣站在書櫃邊白看書的人。
「對不起。」基於禮貌，我把目光移往對方身上。然而這一看，差點沒有叫出聲來。
「啊……是你……」
「妳為什麼會在這裡！」是剛剛在禮堂外向我搭話的女孩……
我的音調雖然已經降到最低，但仍引來店裡其他人側目。
她沒有說什麼，淡淡地把視線轉回手上的書；循她的目光看去，居然和我看的是同一本，同樣停在一百三十三頁。但她很快就翻往下一頁了，而我卻因為錯愕的緣故，遲遲無法把書上的字映到腦袋裡去。
為什麼？為什麼我要緊張？
站在距離她的左肩三十公分處，我的臉側竟然開始發熱……
是因為今天中午的初遇很失禮，因此現在自尊心作祟？還是平日極少和異性接觸，一時不知所措？抑或這兩次見面都莫名其妙得太過莫名其妙，所以我腦中一片混亂？
女孩並沒有發現我的異狀，兀自沉醉在書本的精采情節中。她頂著紅紅的眼眶，手指在空氣中微顫著。彷彿只要翻到下一頁，淚水就會泉湧而出；同樣手指發抖，我卻不是因為被書裡的情節所感動，而是害怕我的目光會被她發現。
比起其他同年女生，這女孩給人的感覺樸素得像一幅沒有上彩的畫：純白的制服，深黑的過膝長裙，配上肩側的米白色背包，全身沒有任何一絲花紋。皮膚很白皙，圓圓的臉蛋邊垂落幾絲栗色細髮，一雙比長裙顏色更深卻更閃亮的眼睛，正專注地讀著手上的書……
是我從未如此近距離地觀察異性之故？每看到她動作一次，心跳頻率就混亂一次。由於沒有特意打扮，她身上所散發的美麗與早熟氣質，完全不矯揉造作；或者說，正是因為這樣樸素的裝扮，才更襯托出她的自然簡單吧？
女孩翻到書的最後一頁，然後闔上它。我趕緊將視線拉回自己手上，正好瞥過手錶，才驚覺上課時間已經到了。
「好好看的小說……」她微笑，轉過頭來：「你也是來等補習班上課的嗎？」
我依然沒有回話，只是匆匆地把書塞回櫃子裡，再度悶不吭聲地跑開。
有點令我意外，她的聲音不若普通女孩那般高尖，甚至還帶點甜膩或嬌氣，聽到就讓人全身酥麻；反而沉穩而悅耳，充滿磁性與成熟氣息。
我沒回話，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孩，聽她的尾音飄散在鬧哄哄的雄中校園。
「你還好吧？」
「什麼事？」猛然想起剛才的表演，我再度板起臉孔。因為君明學長可是雄中、雄女兩校間的名人，難得今天有機會看到他精采的表演，卻臨時換成我這個剛入社沒多久的小毛頭擔綱，我想君明學長的Fans一定會不爽到極點——然後就會跑來電我！
「你剛剛的表現很不錯喲！」
算了吧，沒必要特地來安慰我。我夏正銓孤傲歸孤傲，還不致不曉得自己有幾斤幾兩重。況且我又不認識這個女孩，為什麼我要搭理她的話？
「謝謝。」簡短丟下兩字，我轉身就要閃人，卻又被她叫住：「我不是在安慰你哦！」
小姐啊，妳這樣的說法，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！
「真的啦！你……只是缺乏自信而已……如果、如果能克服這點，下次的表現一定會更好……」
下次？我可不希望有下次！
「就、就這樣，掰掰……」
好莫名其妙的對話，好莫名其妙的女孩。雖然我從頭到尾只說了五個字，但卻對這莫名其妙的相遇感到不解。
望著那一身白衣黑裙融入彩色的人潮裡，我往反方向走出校門。
這是我與她的第一次相遇。
「缺乏自信……嗎？」
自信有什麼用？它既不能幫我考好試、拿到好成績，也不能保證我上國立大學。為什麼她會要我有自信一點？我不懂。
人生不過就是這樣行進？從小到大，我們都一直被教導要當個好學生：國小要拿第一名、國中要考上第一志願，等到真的考上之後，又被要求擠進那些名氣顯赫的大學。
我從來就不知道，除了乖乖當個考試機器外，自己還能做些什麼？
玩社團？那只不過是因為學校制度強迫我必須選個社團進去。畢竟我連當個全社團都跑的『海鷗社員』也懶，找個地方讓自己定下來，既對學校有交代，父母這邊也有個能偶爾出來透氣的理由。
雖然今天是星期日，但我下午還有兩科補習；明天晚上又要補另外一科，後天再重複今天的行程。上帝讓一個星期擁有七天，而我這七天的時間卻都被補習塞滿。我真的不懂，那個女孩叫我要有自信，到底有何意義？
往補習班的路上，我遇到君明學長和他那哭得兩眼紅腫的女朋友。沒太多時間去計較上場代打的報酬，我還得快點吃中飯，然後趁早到補習班佔位子……
「學弟，你這麼早就要走？」
「我下午有補習！」這句話，已經快變成我的口頭禪了。
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——或說根本沒有開始過。身邊的人們總在需要團體行動的時候，自動忽略我的存在。因為我一定會拿要補習、要回家寫功課等等的『正當理由』去拒絕別人的邀請；久而久之，別人懶得來找我，我也懶得主動去問別人。反正拖到最後，團隊裡一定會有缺人的組別，到時候直接加入就好，何苦一開始為此奔波？
這樣的觀念，倒也讓我平安地從小學一路撐到高中。除掉意見不合而氣到拆夥的例子，我都還能如期交出成果，群育成績也還能及格。
漸漸地，我變得不喜歡與群眾聚在一起。總覺得周遭的世界好吵，為什麼人們會講那些言不及義的話，做那些不知理由為何的事，還要假裝自己過得非常快樂？
我不愛聽流行樂、不愛唱KTV、不愛整天掛在網路上、不愛打扮，同樣地，也對追求女孩子的事，一點興趣都沒有。
和同齡的男生很不一樣，但我完全不以為意。因為，我根本連自由的權利都沒有。
佔到教室門邊的位子之後，我看看錶，離上課時間還有一小時，足夠去補習班對面的金石堂逛逛……
是的，龜在書店白看書是我唯一的樂趣。縱然我總是看到結尾還不肯買，總是看到後來把前面的內容忘光光，總是無法在書中得到任何感動，我還是喜歡龜在書店裡。安靜、有冷氣吹，又可以輕鬆地吸收新知。至少，這些書不會像課本或自修那樣，相同的內容翻了又翻，講了又講；最後，還考了又考。
走進書店，我拿起昨天看到一半的小說。嗯，第一百二十五頁……已經接近尾聲，應該能夠趕在上課前看完……
習慣性地退到幾步遠的地方，靠著牆邊的櫃子開始閱讀。雖然得注意時間，不能在每一頁上多作停留咀嚼，我還是看得滿快樂的。即使，它寫的是個有點悲傷的故事。
一個路人輕喊了聲借過。我沒抬頭，直接移動身子；卻不小心撞到同樣站在書櫃邊白看書的人。
「對不起。」基於禮貌，我把目光移往對方身上。然而這一看，差點沒有叫出聲來。
「啊……是你……」
「妳為什麼會在這裡！」是剛剛在禮堂外向我搭話的女孩……
我的音調雖然已經降到最低，但仍引來店裡其他人側目。
她沒有說什麼，淡淡地把視線轉回手上的書；循她的目光看去，居然和我看的是同一本，同樣停在一百三十三頁。但她很快就翻往下一頁了，而我卻因為錯愕的緣故，遲遲無法把書上的字映到腦袋裡去。
為什麼？為什麼我要緊張？
站在距離她的左肩三十公分處，我的臉側竟然開始發熱……
是因為今天中午的初遇很失禮，因此現在自尊心作祟？還是平日極少和異性接觸，一時不知所措？抑或這兩次見面都莫名其妙得太過莫名其妙，所以我腦中一片混亂？
女孩並沒有發現我的異狀，兀自沉醉在書本的精采情節中。她頂著紅紅的眼眶，手指在空氣中微顫著。彷彿只要翻到下一頁，淚水就會泉湧而出；同樣手指發抖，我卻不是因為被書裡的情節所感動，而是害怕我的目光會被她發現。
比起其他同年女生，這女孩給人的感覺樸素得像一幅沒有上彩的畫：純白的制服，深黑的過膝長裙，配上肩側的米白色背包，全身沒有任何一絲花紋。皮膚很白皙，圓圓的臉蛋邊垂落幾絲栗色細髮，一雙比長裙顏色更深卻更閃亮的眼睛，正專注地讀著手上的書……
是我從未如此近距離地觀察異性之故？每看到她動作一次，心跳頻率就混亂一次。由於沒有特意打扮，她身上所散發的美麗與早熟氣質，完全不矯揉造作；或者說，正是因為這樣樸素的裝扮，才更襯托出她的自然簡單吧？
女孩翻到書的最後一頁，然後闔上它。我趕緊將視線拉回自己手上，正好瞥過手錶，才驚覺上課時間已經到了。
「好好看的小說……」她微笑，轉過頭來：「你也是來等補習班上課的嗎？」
我依然沒有回話，只是匆匆地把書塞回櫃子裡，再度悶不吭聲地跑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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