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晴歌》第四章之二 2006年07月22日 01:31
之二
禮拜六早上，我特地早起到學校去。一方面是平日的作息習慣，一方面也希望能抽出多一點時間，練練指法、和弦與一些舊歌，並且……為即將見到阮郁晴的事做好心理準備。
「莫名其妙啊我……有啥好心理準備的？」對於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奇怪想法，我竟然有點在意，本來彈得好好的旋律，也跟著出了狀況。
「專心、專心！」我再度深呼吸，盡量讓頭腦清醒，別去想音符以外的東西。
重複練習幾次之後，我掏出歌單，找找看有沒有會彈的曲子？這時我才發現，太少與流行接觸，對我而言是一大罩門；歌單上近八成的曲子，我連聽都沒聽過，遑論哼得出旋律。
「呿，還說『都是一些耳熟能詳的歌』咧……」
沒辦法，只好等其他社員來示範。既然現在無事可做，我便拿出早餐來吃，邊吃邊望著天空，思考自己現在的感覺。
雖然已經決定試著接納人群，尤其是與自己性別相異的阮郁晴。但我還是不知道該從何做起？我既不懂女孩子心理，亦難從諸多尷尬事件中轉換氣氛，更別提能像社長那樣，可以十分自然地稱呼對方、談笑風生了。
「該怎麼做啊……」我喃喃自語。
「放輕鬆就好啦。」身邊有人回答我。
禮拜六早上，我特地早起到學校去。一方面是平日的作息習慣，一方面也希望能抽出多一點時間，練練指法、和弦與一些舊歌，並且……為即將見到阮郁晴的事做好心理準備。
「莫名其妙啊我……有啥好心理準備的？」對於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奇怪想法，我竟然有點在意，本來彈得好好的旋律，也跟著出了狀況。
「專心、專心！」我再度深呼吸，盡量讓頭腦清醒，別去想音符以外的東西。
重複練習幾次之後，我掏出歌單，找找看有沒有會彈的曲子？這時我才發現，太少與流行接觸，對我而言是一大罩門；歌單上近八成的曲子，我連聽都沒聽過，遑論哼得出旋律。
「呿，還說『都是一些耳熟能詳的歌』咧……」
沒辦法，只好等其他社員來示範。既然現在無事可做，我便拿出早餐來吃，邊吃邊望著天空，思考自己現在的感覺。
雖然已經決定試著接納人群，尤其是與自己性別相異的阮郁晴。但我還是不知道該從何做起？我既不懂女孩子心理，亦難從諸多尷尬事件中轉換氣氛，更別提能像社長那樣，可以十分自然地稱呼對方、談笑風生了。
「該怎麼做啊……」我喃喃自語。
「放輕鬆就好啦。」身邊有人回答我。
咦？身邊有人？急忙轉回視線，赫然看見阮郁晴穿著雄女制服，正溫文嫻淑地清點著要分發給大家的劇本拷貝。
「別每次都突然冒出來好不好？」剛剛的決心完全被拋到九霄雲外，我馬上又開始對她大吼大叫。她倒是氣定神閒，繼續檢查內容與張數：「我在這裡也有一段時間囉，是你自己想事情想得太出神，沒注意到我。」
「話說回來，妳那麼早來幹嘛？」縱使她坐的地方離我有段距離，我還是把吉他袋橫放在兩人中間，以畫清界線。
「我習慣早起，」她點好一批劇本遞給我：「而且，也不喜歡待在家裡。」
聽到這樣的回答，還真讓人有點意外；跟我，好像。
「啊，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。」
她恢復平日開朗的笑容，從包包裡拿出一片金色CD。
「那又是什麼？」該不會是知道我孤陋寡聞，所以特地將歌單裡的歌燒給我吧？如果是的話，對一個同輩來講，未免有點看不起對方的意味。
「因為怕你沒聽過單子上的曲子，所以我把全部的音樂都燒成一片給你。」
「哎？」還真的咧！
「呃……對不起，或許我太多事了？如果你都會彈的話，那就不用……」
「給我吧！」故意將臉別開，我實在很不想承認，我就是那個全部都不會彈的傢伙。大概是看到我的反應與往常不同，將CD交到我手上時，她的笑容特別燦爛。
「太好了，我還以為我又做出多餘的舉動呢……」
事實上是挺多餘的。若不是她剛好遇上我這個流行白痴，大概也會造成雙方的心結吧？
三點過後，大家紛紛收拾東西準備回家，只留下少數幾個人還在練習。
「郁晴，我們走吧！」幾個女孩子開口。
「嗯！」聽到有人催促，她連忙向我抱歉地笑了一下，拎起包包輕快地跑開。我並沒有因此放下吉他，反而慶幸人愈來愈少，可以讓我盡情練習，不用擔心自己被同學揶揄。
沉浸在音樂中的我，直到被雷聲轟醒時，才注意到天色已經很暗了。
「看來好像會下雨啊……」
我急忙收拾東西，揹起吉他就往走廊衝。幸好今天我把腳踏車停在最近的走廊，從這裡開始走，可以一路避雨避到將近校門的地方；但是只要想離開學校，就一定會淋到雨，到時候我還得想辦法，看是要冒雨衝回家，還是要等雨停。
驟雨很快地襲捲整個校園，嘩啦嘩啦的巨響，彷若從蒼穹降落千萬隻銀針，一針針地撞擊在地面上；卻又在著地的瞬間，變回脆弱的水滴，無助地被大地反擊，漾開一朵又一朵的白花。最後，化成氤氳的水汽，使整個雨景顯得更加昏沉、矇矓。
被飛濺的雨水微微潑灑臉頰，我俐落地沿著走廊騎車，盡量讓背包和吉他袋不沾上任何水珠。但我心中很清楚，等會可能就得把腳踏車留在屋簷下，自己淋著雨去便利商店買輕便雨衣回來。既然都已經淋濕，雨衣當然不是給我用的；它是要拿來包這些東西。
雨下得愈來愈大，等我走到與校門遙遙相應的玄關前，視線早已被灰白的雨霧完全籠罩，不走近根本無法看清。看樣子，就連要衝到便利商店也得等時機了，我可不想被建國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潮給撞飛啊！
就在我停下車，步行到屋簷下觀察雨勢時，突然，灰沉沉的模糊世界中，出現一朵醒目的鵝黃小花。若不是外頭車潮的喇叭聲、大雨的嘩啦聲，提醒我這裡是現實世界的話，我可能會誤以為那撮鵝黃是夢裡的東西。因為這片矇矓的灰白雨霧，飄渺得太過虛幻。
鵝黃漸漸接近，輪廓也愈來愈清晰，等到可以辨認出那是把傘之後，我便開始朝傘下努力搜尋。終於，在非常低的能見度下，認得那身熟悉的白衣黑裙。
「是阮郁晴啊……嚇我一跳。真不愧是瘟神，連這樣都可以嚇人。」——脫口而出的瞬間，另一個念頭馬上閃入我的腦海：不是說好，以後別再這樣叫人家嗎？
我苦笑，隨意走動幾下：「說得也是，或許她是忘記東西而跑回來的吧？」
「啊！找到了！」
雖然她的聲音被淹沒在雨裡，但還不至於聽不見。接著，伴隨一陣陣水花濺起的聲響，阮郁晴的身影也愈來愈清晰：黑長裙下襬、鞋襪全被淋得濕答答的，跑起步來還會發出奇怪的刺耳音。等她氣喘噓噓地跑進屋簷下時，我才發現，她的模樣比我想像中還狼狽。
「忘記重要的東西嗎？怎麼跑得這麼急？」
她喘著氣，搖頭。
「有事情沒交代？」
她喘著氣，搖頭。
「有其他同學拜託妳來接她？」
她喘著氣，仍然用力地搖頭：「不，都不是。我是自己跑回來的，沒有人叫我。」
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她，只好不再發言，等她呼吸平復下來再說。就在我轉身打算隨便亂晃的時候，她突然拉住我的袖子，然後遞給我兩包輕便雨衣。
「這是……」我呆呆地伸手接過，還沒想好下一句台詞，只見她抬起不知是因為喘氣還是害羞而泛紅的臉蛋，望著我幾秒鐘後，一低頭，撐起雨傘馬上就要跑開。
「等等！」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勁了，我竟然首次主動叫住她。
她在雨中止步，沒有轉身正面朝著我，而是將臉向後偏，一副不希望我直接看見她臉孔的樣子。她沒有說話，靜靜地站在急雨之中，任那千萬隻銀針刺過。
「謝謝……」本來我只想說這句，但看到她作勢又要跑，連忙再喊：「等雨小點再走！」
鵝黃傘搖晃幾下，應該是拒絕的意思。我快步走到屋簷下：「不進來的話，我就冒雨衝出去抓著妳哦！」
阮郁晴似乎當真了，遲疑好一陣子才轉過身，把傘沿壓得很低很低，慢慢走進來。然而，她依舊撐著傘，故意站在離我很遠的角落，逕自望著雨景。
「真是奇怪的女孩。」我咕噥著，開始用輕便雨衣包裹吉他袋和背包，不想去探究她在屋簷下還撐傘的理由。
偶爾，我會趁著必須繞到車子另一邊塞緊縫隙的空檔，抬頭偷偷瞄她幾眼。
陰冷潮濕的嘈雜世界中，她是唯一安靜且溫暖的存在。或許是鵝黃帶來的暖意，總覺得她身邊彌漫著晴空的氣息；就如同她的名字那般。只可惜，我們之間沒啥愉快的回憶，所以我很難想像她溫柔時的模樣。
不，也不是沒有——我將視線移到手中剩下的那包輕便雨衣。這……算是我們頭一個擁有的愉快回憶吧？
雨勢終於變弱，視野也漸漸清晰了。空氣中透著雨水清涼的味道，感覺還挺不賴的。我快速披上雨衣，回頭向阮郁晴喊：「走吧！」
「啊？」她似乎還沉浸在雨滴的律動中，尚未搞清楚狀況，急急忙忙小跑步過來。
我們隔著相當的距離，一起走往大門。雖然路上什麼話也沒有說，但我的心裡卻感到非常舒暢，彷彿之前的尷尬困窘都不存在似的。走到建國路時，她微微揚起雨傘，向我道別。
「今天真的很謝謝妳。」
「嗯……不會。」
「不過，妳怎麼會知道我沒有雨具？」
她搖頭：「我不知道，我完全是抱著多管閒事的想法跑回來的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她……難道特別在乎我嗎？
「因為，我們是Partner呀！」
她嫣然一笑，輕步掠過我的前方。在我還來不及對她說再見的時候，消失在視線之中。
「別每次都突然冒出來好不好？」剛剛的決心完全被拋到九霄雲外，我馬上又開始對她大吼大叫。她倒是氣定神閒，繼續檢查內容與張數：「我在這裡也有一段時間囉，是你自己想事情想得太出神，沒注意到我。」
「話說回來，妳那麼早來幹嘛？」縱使她坐的地方離我有段距離，我還是把吉他袋橫放在兩人中間，以畫清界線。
「我習慣早起，」她點好一批劇本遞給我：「而且，也不喜歡待在家裡。」
聽到這樣的回答，還真讓人有點意外；跟我，好像。
「啊，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。」
她恢復平日開朗的笑容，從包包裡拿出一片金色CD。
「那又是什麼？」該不會是知道我孤陋寡聞，所以特地將歌單裡的歌燒給我吧？如果是的話，對一個同輩來講，未免有點看不起對方的意味。
「因為怕你沒聽過單子上的曲子，所以我把全部的音樂都燒成一片給你。」
「哎？」還真的咧！
「呃……對不起，或許我太多事了？如果你都會彈的話，那就不用……」
「給我吧！」故意將臉別開，我實在很不想承認，我就是那個全部都不會彈的傢伙。大概是看到我的反應與往常不同，將CD交到我手上時，她的笑容特別燦爛。
「太好了，我還以為我又做出多餘的舉動呢……」
事實上是挺多餘的。若不是她剛好遇上我這個流行白痴，大概也會造成雙方的心結吧？
三點過後，大家紛紛收拾東西準備回家，只留下少數幾個人還在練習。
「郁晴，我們走吧！」幾個女孩子開口。
「嗯！」聽到有人催促，她連忙向我抱歉地笑了一下，拎起包包輕快地跑開。我並沒有因此放下吉他，反而慶幸人愈來愈少，可以讓我盡情練習，不用擔心自己被同學揶揄。
沉浸在音樂中的我，直到被雷聲轟醒時，才注意到天色已經很暗了。
「看來好像會下雨啊……」
我急忙收拾東西，揹起吉他就往走廊衝。幸好今天我把腳踏車停在最近的走廊，從這裡開始走，可以一路避雨避到將近校門的地方；但是只要想離開學校，就一定會淋到雨，到時候我還得想辦法，看是要冒雨衝回家，還是要等雨停。
驟雨很快地襲捲整個校園，嘩啦嘩啦的巨響，彷若從蒼穹降落千萬隻銀針，一針針地撞擊在地面上；卻又在著地的瞬間，變回脆弱的水滴，無助地被大地反擊，漾開一朵又一朵的白花。最後，化成氤氳的水汽，使整個雨景顯得更加昏沉、矇矓。
被飛濺的雨水微微潑灑臉頰，我俐落地沿著走廊騎車，盡量讓背包和吉他袋不沾上任何水珠。但我心中很清楚，等會可能就得把腳踏車留在屋簷下，自己淋著雨去便利商店買輕便雨衣回來。既然都已經淋濕，雨衣當然不是給我用的；它是要拿來包這些東西。
雨下得愈來愈大，等我走到與校門遙遙相應的玄關前，視線早已被灰白的雨霧完全籠罩，不走近根本無法看清。看樣子，就連要衝到便利商店也得等時機了，我可不想被建國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潮給撞飛啊！
就在我停下車，步行到屋簷下觀察雨勢時，突然，灰沉沉的模糊世界中，出現一朵醒目的鵝黃小花。若不是外頭車潮的喇叭聲、大雨的嘩啦聲，提醒我這裡是現實世界的話，我可能會誤以為那撮鵝黃是夢裡的東西。因為這片矇矓的灰白雨霧，飄渺得太過虛幻。
鵝黃漸漸接近，輪廓也愈來愈清晰，等到可以辨認出那是把傘之後，我便開始朝傘下努力搜尋。終於，在非常低的能見度下，認得那身熟悉的白衣黑裙。
「是阮郁晴啊……嚇我一跳。真不愧是瘟神，連這樣都可以嚇人。」——脫口而出的瞬間，另一個念頭馬上閃入我的腦海：不是說好，以後別再這樣叫人家嗎？
我苦笑，隨意走動幾下：「說得也是，或許她是忘記東西而跑回來的吧？」
「啊！找到了！」
雖然她的聲音被淹沒在雨裡，但還不至於聽不見。接著，伴隨一陣陣水花濺起的聲響，阮郁晴的身影也愈來愈清晰：黑長裙下襬、鞋襪全被淋得濕答答的，跑起步來還會發出奇怪的刺耳音。等她氣喘噓噓地跑進屋簷下時，我才發現，她的模樣比我想像中還狼狽。
「忘記重要的東西嗎？怎麼跑得這麼急？」
她喘著氣，搖頭。
「有事情沒交代？」
她喘著氣，搖頭。
「有其他同學拜託妳來接她？」
她喘著氣，仍然用力地搖頭：「不，都不是。我是自己跑回來的，沒有人叫我。」
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她，只好不再發言，等她呼吸平復下來再說。就在我轉身打算隨便亂晃的時候，她突然拉住我的袖子，然後遞給我兩包輕便雨衣。
「這是……」我呆呆地伸手接過，還沒想好下一句台詞，只見她抬起不知是因為喘氣還是害羞而泛紅的臉蛋，望著我幾秒鐘後，一低頭，撐起雨傘馬上就要跑開。
「等等！」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勁了，我竟然首次主動叫住她。
她在雨中止步，沒有轉身正面朝著我，而是將臉向後偏，一副不希望我直接看見她臉孔的樣子。她沒有說話，靜靜地站在急雨之中，任那千萬隻銀針刺過。
「謝謝……」本來我只想說這句，但看到她作勢又要跑，連忙再喊：「等雨小點再走！」
鵝黃傘搖晃幾下，應該是拒絕的意思。我快步走到屋簷下：「不進來的話，我就冒雨衝出去抓著妳哦！」
阮郁晴似乎當真了，遲疑好一陣子才轉過身，把傘沿壓得很低很低，慢慢走進來。然而，她依舊撐著傘，故意站在離我很遠的角落，逕自望著雨景。
「真是奇怪的女孩。」我咕噥著，開始用輕便雨衣包裹吉他袋和背包，不想去探究她在屋簷下還撐傘的理由。
偶爾，我會趁著必須繞到車子另一邊塞緊縫隙的空檔，抬頭偷偷瞄她幾眼。
陰冷潮濕的嘈雜世界中，她是唯一安靜且溫暖的存在。或許是鵝黃帶來的暖意，總覺得她身邊彌漫著晴空的氣息；就如同她的名字那般。只可惜，我們之間沒啥愉快的回憶，所以我很難想像她溫柔時的模樣。
不，也不是沒有——我將視線移到手中剩下的那包輕便雨衣。這……算是我們頭一個擁有的愉快回憶吧？
雨勢終於變弱，視野也漸漸清晰了。空氣中透著雨水清涼的味道，感覺還挺不賴的。我快速披上雨衣，回頭向阮郁晴喊：「走吧！」
「啊？」她似乎還沉浸在雨滴的律動中，尚未搞清楚狀況，急急忙忙小跑步過來。
我們隔著相當的距離，一起走往大門。雖然路上什麼話也沒有說，但我的心裡卻感到非常舒暢，彷彿之前的尷尬困窘都不存在似的。走到建國路時，她微微揚起雨傘，向我道別。
「今天真的很謝謝妳。」
「嗯……不會。」
「不過，妳怎麼會知道我沒有雨具？」
她搖頭：「我不知道，我完全是抱著多管閒事的想法跑回來的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她……難道特別在乎我嗎？
「因為，我們是Partner呀！」
她嫣然一笑，輕步掠過我的前方。在我還來不及對她說再見的時候，消失在視線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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