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失旋》~Lost Melody~之二．少年 2005年11月04日 12:49
之二．少年
透著窗戶映過來的，樓下商店的溫柔燈光，這個房間顯得有些過於黑暗。空氣也是鬱冷的，帶著點沉重的氣息。唯一在這個深凝空間裡活著的，是一陣陣的鋼琴聲……
細瑣、柔弱、憂鬱、溫暖、陰沉，似乎找不到一個適合的形容詞形容的，很特別的琴聲。
若真要拿一個什麼東西來形容的話，應該是走不完的迷宮吧？
一個深藏於地底的迷宮，有溫柔，有孤獨，有寂寞的迷宮。隨著旋律的起伏，流露出琴聲主人的心境，也一如窗外的初雪天一樣，陰沉沉的。沉的不是初雪，是天空的雲；鬱的不是琴聲，是彈奏的人。
迷宮無止境地迴旋、迴旋，迷惘的心把夜染成淡淡的深褐色。然而音樂是不會有顏色的，因此這個冷冰冰的黑暗房間裡，還是漆黑一片。鋼琴底傳出低沉的迴響，回應著主人的指尖。但是琴聲的主人早已忘記了手指所接觸的是一個無生命的東西；對他而言，這反而是他唯一的生命。
可是，是一個永遠不被認可的生命。
迷宮裡，漸漸明顯了的變調，是彈奏的人想起了什麼嗎？琴聲在淌出眼淚……
透著窗戶映過來的，樓下商店的溫柔燈光，這個房間顯得有些過於黑暗。空氣也是鬱冷的，帶著點沉重的氣息。唯一在這個深凝空間裡活著的，是一陣陣的鋼琴聲……
細瑣、柔弱、憂鬱、溫暖、陰沉，似乎找不到一個適合的形容詞形容的，很特別的琴聲。
若真要拿一個什麼東西來形容的話，應該是走不完的迷宮吧？
一個深藏於地底的迷宮，有溫柔，有孤獨，有寂寞的迷宮。隨著旋律的起伏，流露出琴聲主人的心境，也一如窗外的初雪天一樣，陰沉沉的。沉的不是初雪，是天空的雲；鬱的不是琴聲，是彈奏的人。
迷宮無止境地迴旋、迴旋，迷惘的心把夜染成淡淡的深褐色。然而音樂是不會有顏色的，因此這個冷冰冰的黑暗房間裡，還是漆黑一片。鋼琴底傳出低沉的迴響，回應著主人的指尖。但是琴聲的主人早已忘記了手指所接觸的是一個無生命的東西；對他而言，這反而是他唯一的生命。
可是，是一個永遠不被認可的生命。
迷宮裡，漸漸明顯了的變調，是彈奏的人想起了什麼嗎？琴聲在淌出眼淚……
忘了是什麼時候，找到了生命的意義的。
然而在喧囂的城市內，像這樣的低語並不會有人側耳傾聽，甚至還會被責為不求上進。
沒錯，這是個不切實際的夢，成為世界一流音樂家的夢想。
人生，並不是只要走得出去，就能闖開一片天空，就能自此一帆風順的。等在前方的……也很有可能是更多的崎嶇與挫折；少年常常在夜深人靜時，這麼地對自己感嘆著……
掙脫了『必須成為律師』這條被安排好的人生道路，少年下了極大的決心與勇氣選擇了鋼琴這條路。只是，結局並不像小說或電影裡的劇情一樣，當主角勇敢地對抗命運之後，接下來的一切都是光輝閃耀的……
與之而來，是無盡的琴聲在夜裡迷惘的徘徊。
來到這個北國的小鎮已經一年多了，他卻一直停留在初階的年級。理由是，他的鋼琴技術雖然已經非常熟練精通，卻缺乏了『靈魂』。一個曾經被強迫受過生硬死板的律師教育的人，所無法理解的名詞。
什麼是靈魂？什麼叫缺乏了靈魂？靈魂與鋼琴之間又有什麼關係？
他不懂，在無盡無盡的琴聲中，參透不出這個名詞的意義……
每每認為自己準備充份，信心滿滿地要求參加升級考試時，卻總是敗在這個字眼上；每次、每次都是這樣，教授邊拍著手，卻邊搖著頭，說他的琴藝雖好，但就是缺乏了『靈魂』。當然它也有幾個同義詞，諸如『感情』、『感受性』、『精神』等等，但沒有任何一個字詞是他曾經能稍稍了解的。
『靈魂』，一個對少年而言，好像只會出現在宗教文獻上的字眼。於音樂，究竟代表什麼？他不知道。
也每每在敗下陣來時，激動地問著這個字詞的意義。然而不管多少教授對他講解過，或是多少學長級的鋼琴師形容過，他還是無法彈出有『靈魂』的音樂……
漆黑的房間裡，除了鋼琴聲，還另外響起了別的聲音：木頭門被敲響的聲音。是麵包店的老闆。
老闆是個很好的人，但他也是這個小鎮裡幾個少數不懂音樂的人。他或許知道『靈魂』是什麼，卻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；他的麵包在小鎮裡也是極有名的，吃起來有一種熟悉的感覺。少年很幸運，住在他們家出租的房間裡，三餐都可以吃到各式各樣的麵包。老闆是來提醒他吃晚餐的。
少年所住的地方，說起來也滿特別的。因為很少學生會選擇居住在店家的樓上出租房間；通常這都是該店學徒所住的地方。而且學生們課後練習時所發出的音樂，往往會造成店家的困擾；學生本身通常也很討厭熙來攘往的人群聲會干擾練習，於是多半都集中在一個公寓裡面居住。少年是因為來到小鎮時已經沒有什麼經費，才會住在這裡。不過老闆非常喜歡少年的琴聲，並不會在開店時特意要求他不准彈琴。
吃過了晚飯，少年收拾了一些簡單的東西，準備到一個家庭去當初級的鋼琴家教。
在小鎮，有不少學生是以當家教為維生方式的。不過這也要拜小鎮的音樂風氣所賜；通常而言，教導普通學科的家教，需求量比音樂家教來得大。會找音樂家教的家庭，通常是正有年紀小的孩子在為將來進入學院作準備。少年所教的學生，一對小兄妹之中的哥哥，就是這樣的情況。
其實，少年是個冷酷的人。但對於這個小小的學生，卻不知為何會溫柔起來……
也許是因為羨慕吧？羨慕他是個從小就有學琴機會的孩子……羨慕他那認真努力的樣子……羨慕他有全家支持的樣子……
總在小男孩的生澀琴聲之間，聽到了屬於童年的幸福。他無法模仿得來的幸福……
這會就是『靈魂』嗎？少年曾經這麼想過。卻總在家屬的熱烈招待中淡去了這樣的疑問。他用他最擅長的琴藝教導小男孩，所得出的結果，總是意料之外的東西：一種無法形容的幸福感。
然而這幸福並不屬於他。這使得少年有些避免去體會那種幸福感……
愈想，反而愈會憶起當年的自己。不顧一切地，在夜半的城市裡偷偷敲響禁忌的琴鍵……
換來的雖是一次一次未曾止息的責備，卻悄悄地在心底綻開著藝術的花朵……
當時的自己，快樂嗎？在歸途的夜雪中，他忽然這麼問起自己。
也許吧。吃著學生母親所作的草莓煎餅，少年望著溫黃燈光下的夜晚，散著白粉粉的雪花，獨自低語。
總是習慣一身黑衣的少年，若不是肩上沾了些雪，還真不容易在黑夜裡發現他的身影。同樣深黑的髮色與眼眸，除了強調著他來自東方大城市的身分之外，對於少年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存在。
也就因為是出生在東方的大城市裡，才會這麼注重身家和職業的高貴性吧……？少年苦笑著，抬頭望望天空落下的雪花……
仰望天空的雪，這個從來到小鎮的第一天就養成的習慣，現在變成少年在異鄉調適心情的方法。雖然自己並不曾想念家鄉，而實際上大城市裡也沒有什麼值得他懷念的……
是『歸屬感』吧？在這個小鎮裡，這個本來讓他以為能夠找到自己歸屬感的地方，卻拖了一年多都還沒有什麼可以讓他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成就……
回到麵包店時，店已經打烊了。老闆說今天特別累，不等少年回來就會先睡了。少年輕手輕腳地摸上樓，在一片漆黑中，望著窗外的初雪嘆息……
明天還有場小型考試呢……已經考過了三場，三次都是和陌生或奇怪的傢伙組隊，而且考出來的成績又都不怎麼樣……其實少年並不在意成績的好壞，他比較在意的是，與他組隊合考的人往往都不檢討自己的唱歌技巧，或是不先預練兩人的默契……說到這點，他也沒有辦法講人家的不是。
因為他自己也是以孤僻出名的。常常都要拖到考試的那一天，才臨時和沒人組的同學胡亂湊一團來考。三次考試都是這樣……別人已經考到會找固定的夥伴組一隊，就他每次都會換夥伴而已……
算了算了，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。換夥伴就換夥伴……反正自己又不是靠這個考試來賺學期分數的。少年簡單地盥洗過後，連預定要彈的琴譜也不翻，就倒頭睡了。
這是少年來到小鎮的一年又七個月後，天使降臨的前一天……
然而在喧囂的城市內，像這樣的低語並不會有人側耳傾聽，甚至還會被責為不求上進。
沒錯，這是個不切實際的夢，成為世界一流音樂家的夢想。
人生，並不是只要走得出去，就能闖開一片天空，就能自此一帆風順的。等在前方的……也很有可能是更多的崎嶇與挫折；少年常常在夜深人靜時，這麼地對自己感嘆著……
掙脫了『必須成為律師』這條被安排好的人生道路，少年下了極大的決心與勇氣選擇了鋼琴這條路。只是，結局並不像小說或電影裡的劇情一樣，當主角勇敢地對抗命運之後，接下來的一切都是光輝閃耀的……
與之而來，是無盡的琴聲在夜裡迷惘的徘徊。
來到這個北國的小鎮已經一年多了，他卻一直停留在初階的年級。理由是，他的鋼琴技術雖然已經非常熟練精通，卻缺乏了『靈魂』。一個曾經被強迫受過生硬死板的律師教育的人，所無法理解的名詞。
什麼是靈魂？什麼叫缺乏了靈魂？靈魂與鋼琴之間又有什麼關係？
他不懂，在無盡無盡的琴聲中，參透不出這個名詞的意義……
每每認為自己準備充份，信心滿滿地要求參加升級考試時，卻總是敗在這個字眼上；每次、每次都是這樣，教授邊拍著手，卻邊搖著頭，說他的琴藝雖好，但就是缺乏了『靈魂』。當然它也有幾個同義詞，諸如『感情』、『感受性』、『精神』等等，但沒有任何一個字詞是他曾經能稍稍了解的。
『靈魂』，一個對少年而言，好像只會出現在宗教文獻上的字眼。於音樂，究竟代表什麼？他不知道。
也每每在敗下陣來時，激動地問著這個字詞的意義。然而不管多少教授對他講解過，或是多少學長級的鋼琴師形容過，他還是無法彈出有『靈魂』的音樂……
漆黑的房間裡，除了鋼琴聲，還另外響起了別的聲音：木頭門被敲響的聲音。是麵包店的老闆。
老闆是個很好的人，但他也是這個小鎮裡幾個少數不懂音樂的人。他或許知道『靈魂』是什麼，卻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；他的麵包在小鎮裡也是極有名的，吃起來有一種熟悉的感覺。少年很幸運，住在他們家出租的房間裡，三餐都可以吃到各式各樣的麵包。老闆是來提醒他吃晚餐的。
少年所住的地方，說起來也滿特別的。因為很少學生會選擇居住在店家的樓上出租房間；通常這都是該店學徒所住的地方。而且學生們課後練習時所發出的音樂，往往會造成店家的困擾；學生本身通常也很討厭熙來攘往的人群聲會干擾練習，於是多半都集中在一個公寓裡面居住。少年是因為來到小鎮時已經沒有什麼經費，才會住在這裡。不過老闆非常喜歡少年的琴聲，並不會在開店時特意要求他不准彈琴。
吃過了晚飯，少年收拾了一些簡單的東西，準備到一個家庭去當初級的鋼琴家教。
在小鎮，有不少學生是以當家教為維生方式的。不過這也要拜小鎮的音樂風氣所賜；通常而言，教導普通學科的家教，需求量比音樂家教來得大。會找音樂家教的家庭，通常是正有年紀小的孩子在為將來進入學院作準備。少年所教的學生，一對小兄妹之中的哥哥，就是這樣的情況。
其實，少年是個冷酷的人。但對於這個小小的學生，卻不知為何會溫柔起來……
也許是因為羨慕吧？羨慕他是個從小就有學琴機會的孩子……羨慕他那認真努力的樣子……羨慕他有全家支持的樣子……
總在小男孩的生澀琴聲之間，聽到了屬於童年的幸福。他無法模仿得來的幸福……
這會就是『靈魂』嗎？少年曾經這麼想過。卻總在家屬的熱烈招待中淡去了這樣的疑問。他用他最擅長的琴藝教導小男孩，所得出的結果，總是意料之外的東西：一種無法形容的幸福感。
然而這幸福並不屬於他。這使得少年有些避免去體會那種幸福感……
愈想，反而愈會憶起當年的自己。不顧一切地，在夜半的城市裡偷偷敲響禁忌的琴鍵……
換來的雖是一次一次未曾止息的責備，卻悄悄地在心底綻開著藝術的花朵……
當時的自己，快樂嗎？在歸途的夜雪中，他忽然這麼問起自己。
也許吧。吃著學生母親所作的草莓煎餅，少年望著溫黃燈光下的夜晚，散著白粉粉的雪花，獨自低語。
總是習慣一身黑衣的少年，若不是肩上沾了些雪，還真不容易在黑夜裡發現他的身影。同樣深黑的髮色與眼眸，除了強調著他來自東方大城市的身分之外，對於少年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存在。
也就因為是出生在東方的大城市裡，才會這麼注重身家和職業的高貴性吧……？少年苦笑著，抬頭望望天空落下的雪花……
仰望天空的雪，這個從來到小鎮的第一天就養成的習慣，現在變成少年在異鄉調適心情的方法。雖然自己並不曾想念家鄉，而實際上大城市裡也沒有什麼值得他懷念的……
是『歸屬感』吧？在這個小鎮裡，這個本來讓他以為能夠找到自己歸屬感的地方，卻拖了一年多都還沒有什麼可以讓他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成就……
回到麵包店時，店已經打烊了。老闆說今天特別累，不等少年回來就會先睡了。少年輕手輕腳地摸上樓，在一片漆黑中，望著窗外的初雪嘆息……
明天還有場小型考試呢……已經考過了三場，三次都是和陌生或奇怪的傢伙組隊，而且考出來的成績又都不怎麼樣……其實少年並不在意成績的好壞，他比較在意的是，與他組隊合考的人往往都不檢討自己的唱歌技巧，或是不先預練兩人的默契……說到這點，他也沒有辦法講人家的不是。
因為他自己也是以孤僻出名的。常常都要拖到考試的那一天，才臨時和沒人組的同學胡亂湊一團來考。三次考試都是這樣……別人已經考到會找固定的夥伴組一隊，就他每次都會換夥伴而已……
算了算了，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。換夥伴就換夥伴……反正自己又不是靠這個考試來賺學期分數的。少年簡單地盥洗過後，連預定要彈的琴譜也不翻，就倒頭睡了。
這是少年來到小鎮的一年又七個月後，天使降臨的前一天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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