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白綠的間奏》之二 2007年06月28日 03:02
之二
大概是想起了那名女醫生的緣故，此刻的我竟大意地認為『其實被人類看見也不會怎麼樣嘛』。
只要別展現我所特有的那些，在人類眼裡看來非常詭異的技能就好。換句話說，裝作什麼都不懂就可以了。抱持著戀慕的心情靠近，空氣中傳來誘人的食物香味，彷彿對我的凝望做出善意的回應。
啊啊……好想像文學書籍中的旅人一樣，拖著風塵僕僕的身軀伸手敲門，等待屋內陌生主人的熱情招待，然後與之促膝長談整夜的旅途趣事。雖然對我來說，這趟回老家的旅途只有『爬山』與『狩獵』兩件事可講。
爸爸的嚴肅叮嚀在理智與情感的拉鋸戰間不斷迴響。事實上情感這一邊是佔有優勢的，因為我仍繼續朝著村莊前進。直到視野裡真的出現一個人類，才讓我突然從迷戀中驚醒，連忙躲進旁邊的草叢。幸好他距離我非常遠，應該不致於看得到我吧？
「肚子好餓……」
比起這句台詞，我更想吐出口的，是一聲長長的嘆息。
抬頭，發現自己藏身的草叢其實是別人家的庭院一角。屋內燈光全暗，看起來是沒人在家的樣子。我呆呆地望著白牆綠屋頂的獨棟房屋，心中再次浮現憧憬與無奈。找到爸爸之後，也要他把家裡漆成這樣的配色吧！
我最喜歡的，純白與翠綠。
不知發呆了多久，肚子再度發出響亮的咕咕聲抗議。我這才想起自己還必須去狩獵——唉，一想到就沒力。
摸摸腹部，我再次抬頭望著我所喜歡的這棟房屋，突然，一個危險的念頭萌生。
『反正沒人在家』、『反正不會有人看到』、『說不定有很多的肉可以吃』……誘使我行動的念頭，不停地挑戰著爸爸的權威。但是道德與怕被人類撞見的恐懼感囚禁著我的腳步，幾經躊躇，我決定等到半夜，所有人類都睡著之後才採取行動。
大概是想起了那名女醫生的緣故，此刻的我竟大意地認為『其實被人類看見也不會怎麼樣嘛』。
只要別展現我所特有的那些，在人類眼裡看來非常詭異的技能就好。換句話說，裝作什麼都不懂就可以了。抱持著戀慕的心情靠近，空氣中傳來誘人的食物香味，彷彿對我的凝望做出善意的回應。
啊啊……好想像文學書籍中的旅人一樣，拖著風塵僕僕的身軀伸手敲門，等待屋內陌生主人的熱情招待，然後與之促膝長談整夜的旅途趣事。雖然對我來說，這趟回老家的旅途只有『爬山』與『狩獵』兩件事可講。
爸爸的嚴肅叮嚀在理智與情感的拉鋸戰間不斷迴響。事實上情感這一邊是佔有優勢的，因為我仍繼續朝著村莊前進。直到視野裡真的出現一個人類，才讓我突然從迷戀中驚醒，連忙躲進旁邊的草叢。幸好他距離我非常遠，應該不致於看得到我吧？
「肚子好餓……」
比起這句台詞，我更想吐出口的，是一聲長長的嘆息。
抬頭，發現自己藏身的草叢其實是別人家的庭院一角。屋內燈光全暗，看起來是沒人在家的樣子。我呆呆地望著白牆綠屋頂的獨棟房屋，心中再次浮現憧憬與無奈。找到爸爸之後，也要他把家裡漆成這樣的配色吧！
我最喜歡的，純白與翠綠。
不知發呆了多久，肚子再度發出響亮的咕咕聲抗議。我這才想起自己還必須去狩獵——唉，一想到就沒力。
摸摸腹部，我再次抬頭望著我所喜歡的這棟房屋，突然，一個危險的念頭萌生。
『反正沒人在家』、『反正不會有人看到』、『說不定有很多的肉可以吃』……誘使我行動的念頭，不停地挑戰著爸爸的權威。但是道德與怕被人類撞見的恐懼感囚禁著我的腳步，幾經躊躇，我決定等到半夜，所有人類都睡著之後才採取行動。
當最後一盞燈光熄滅，整個村莊便無聲地融入宇宙的真實黑暗裡。我拖著飢餓的身軀走到白綠房屋的後門，通常人類會把廚房設計在這種地方；而名為『冰箱』的科技產物也往往放在廚房，裡面應該會有食物，因為『冰箱』的發明理念就是用來保存食物……
伸手溶解門把上方的玻璃，我制止自己凡事訴諸知識的思維模式。現在最要緊的是快點找到肉類後走人，那些科技產品如何如何的，對我並無實質助益。輕巧地打開後門，我躡手躡腳鑽入廚房，直接朝向視野中看起來最顯眼最巨大的方型立體物品前進——通常那就是『冰箱』。打開門，裡面傳來一股乾冷微悶的味道，其實不太好聞；但看到冷藏格滿滿的鮮紅色肉塊（標籤上似乎寫著高級牛肉，Lucky！）我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。本能立即將原本的縝密計劃捨棄，撕開『保鮮膜』後，我大口大口就地吃了起來。
吃到第三盒的時候，房子另一頭響起開門的聲音。我這才驚覺自己的大意，因為緊接而來是孩童的呼喊與跑步聲。更不巧的，他是朝向廚房……
「媽媽！快點！我肚子好餓喔！」
「好、好，媽媽等一下就去煎牛排。」
「還要等一下喔？那我先把肉拿出來——」
這句台詞消散的瞬間，我與那個小男孩正面相對了。
他的行動過於快速，使得放棄收拾現場以爭取逃命時間的我，也只能夠走到門邊握住門把而已。
怎麼辦？眼角斜向右手邊的門把，該就這樣逃走嗎？總覺得這麼做會引起騷動，搞不好全村的人都會跑出來抓我。不如好好道歉吧？看著小男孩目瞪口呆的神情，我吞了一口口水，小心翼翼地發聲。
「那個……對不起……我只是肚子太餓……」
「怪物啊啊啊啊——————！！」
童稚可愛的臉蛋上，浮現出我從未見過，只能憑藉書本插圖推敲出來的表情。
恐懼，而且是極度的恐懼。厭惡與憎恨與後悔與排斥互相揉合而成的恐懼。
彷彿發覺這世界的一切都只是虛幻戲言的恐懼。
彷彿認清自己那光彩悠遠的未來，可以在數秒之內被完全否定的恐懼。
小男孩跌坐在地板上，無意識地踢著雙腿倒退，口中一直哭吼著「怪物不要過來」。那幾乎扭曲變形的五官蒼白如紙，看著我的眼神令人非常不舒服——沒錯，我不是人類，但也用不著怕成這樣吧？同為肉食動物，難道我有比獅子老虎可怕嗎？
小男孩的媽媽跑過來，但在扶起孩子問他怎麼回事之前，她的臉上也浮現出同樣的表情。
可是這次，我卻覺得好像有見過那張臉。正在搜尋記憶的時候，那位媽媽開口了。
「噁心的怪物！你、你想對我兒子做什麼！」
順手拉開流理台下的門，亮晃晃的一排菜刀閃映著月光。她拔出刀具的動作毫無猶豫，惡狠狠地將一把一把的菜刀朝我拋擲過來，彷彿我不是什麼生命體，只是團汙穢的垃圾——或者說，她只想讓我變成垃圾。
沒有驚悚文學中受害者常發出的「滾」或「走開」之類的詞句，那母親根本已經將我視為死物，拿著最後剩下的大屠宰刀拚命砍我的身體，嘴唇抖到連話都講不出來。不怕被刃物所傷的我咬牙忍受疼痛，腦袋卻還在思考自己為何會受到如此待遇？突然，我明白了——
——噁心。
——恐懼。
——不是人類。
「——怪物！！」
這兩個字眼突然插進我的大腦，眼前猛然出現幾幅畫像：八頭的蛇、獨眼的巨人、滿身都是眼睛的生命體、頭上長著蛇的灰色女人。那些是——怪物，被畏懼、被認為不該存在的存在。
而我也是——怪物。我不僅僅『不是人類』而已。
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——
「閉嘴！」
唰——女人的身體被從頭頂直直切開，腦部直至膀胱，全被切成兩半。
「哇啊啊啊啊！」小男孩濕著褲子連滾帶爬地逃走，口中邊哭叫著「不要殺我」、「拜託饒我一命」。
對於自己的衝動感到有些後悔的我，本想就這樣轉身離開，卻在打開門的瞬間被重擊後腦。
「……」我摸摸頭，抓出一顆塑膠子彈。回頭看那小男孩，他正踐踏著母親的屍體卻渾然無覺，發抖的雙手抱著一把玩具槍，虛張聲勢地叫囂：「怪物、怪物就應該被人類打倒……你沒有生存在這個世界的價值……媽媽太沒用了，居然連這種東西都趕不走……不對，我應該要殺死你、因為你是怪物！你不應該存在！」
噗滋。小男孩踩碎了母親的心臟，自己卻害怕得立即將它踢開。
原來……我所憧憬的人類，也只不過是這種程度的生物而已。
閉上眼睛，我伸手以極快的速度覆上小男孩的臉，將他溶解了。
我不想再看到這種表情。
好傷人的表情。
如果真有宗教學書籍上所說的『來世』，希望你不要再對別人露出這種厭惡至極的表情了……
上次哭泣是什麼時候呢？
啊，是讀愛情小說的時候吧，在老家那邊讀的。因為主角的遭遇太過可憐，讓我哭得唏哩嘩啦。
現在又是為了什麼而哭呢？望著連室內也是白綠配色的美麗房屋，我怔怔地流著眼淚。
黑與紅的瘋狂塗抹著寧靜純潔的白綠，不，應該說汙染著它。那紅與花朵的美豔迥異，是令人作嘔的鮮血；那黑是未知的代表，混在一堆內臟與血泊中無法辨別，因而更加深厭惡與恐懼。無力地走出廚房來到客廳，我傾耳細聽週遭是否有任何騷動的聲音？卻在客廳一面偌大的鏡子前愣住。
黑紅相間的肉塊，滴著稠稠的黏液（剛才溶解那孩子用的），以人類的思維根本完全無法理解的外型——
這就是，我的面貌。這就是，怪物。
不是我最喜歡的白綠，而是此刻褻瀆著這間房子的黑紅。
我一點也不純潔。在人類的眼裡看來，我汙穢無比、根本沒有存在價值、只有被殺的命運……
「爸爸，你為什麼要騙我？」
並不是人類的世界腐敗；腐敗的根本是我。嗚咽哭泣著，我沉浸在血與肉的氣味中，卻完全激不起食慾。
不過，旅途還要繼續。於是我帶著那些牛肉離開屋子。踏進庭院後，仍忍不住眷戀地回頭望它一眼。
將屍體留在那邊的話，應該會立即被發現吧？我必須延長時間，至少得等我翻過這座山頭。
決定將他們拖進樹林裡埋葬，我再次進入屋子。
在樹林深處費了一番功夫挖洞，我抱起屍體準備丟下去的瞬間，突然有股十分懷念的氣味傳來。由於距離極近，我可以確定那是屍體上的味道沒錯。
『我絕對不吃人類』
沒關係，我不會吃下去的，只是含在口中確認一下而已。這麼告訴自己，我拿起一小塊肉屑放進嘴巴——
「……！」
這個味道……
這個味道，我記得。是某天在東京的家，爸爸為我準備的超豐盛晚餐。那天我吃得非常飽。
難道說……！
吐掉肉屑，我驚惶地摀住嘴巴，望向洞中死狀淒慘的母子，胸口的悸動砰通砰通地撞擊著耳膜。
「我……吃過人？」怎麼會、怎麼會呢？我怎麼可以吃我一直戀慕著的生物？那麼善良的爸爸，又怎麼可能殺人？但是我的頭腦不可能記錯任何事物，因此這個答案是無容動搖的『真實』。
連續受到兩個重大打擊，這次我是真的無法動彈了。
坐在黑暗中，我放聲大哭。那是夏天快要結束前的某個夜晚，離村莊相當遙遠的某座樹林裡，絕世的迴響。
伸手溶解門把上方的玻璃，我制止自己凡事訴諸知識的思維模式。現在最要緊的是快點找到肉類後走人，那些科技產品如何如何的，對我並無實質助益。輕巧地打開後門，我躡手躡腳鑽入廚房，直接朝向視野中看起來最顯眼最巨大的方型立體物品前進——通常那就是『冰箱』。打開門，裡面傳來一股乾冷微悶的味道，其實不太好聞；但看到冷藏格滿滿的鮮紅色肉塊（標籤上似乎寫著高級牛肉，Lucky！）我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。本能立即將原本的縝密計劃捨棄，撕開『保鮮膜』後，我大口大口就地吃了起來。
吃到第三盒的時候，房子另一頭響起開門的聲音。我這才驚覺自己的大意，因為緊接而來是孩童的呼喊與跑步聲。更不巧的，他是朝向廚房……
「媽媽！快點！我肚子好餓喔！」
「好、好，媽媽等一下就去煎牛排。」
「還要等一下喔？那我先把肉拿出來——」
這句台詞消散的瞬間，我與那個小男孩正面相對了。
他的行動過於快速，使得放棄收拾現場以爭取逃命時間的我，也只能夠走到門邊握住門把而已。
怎麼辦？眼角斜向右手邊的門把，該就這樣逃走嗎？總覺得這麼做會引起騷動，搞不好全村的人都會跑出來抓我。不如好好道歉吧？看著小男孩目瞪口呆的神情，我吞了一口口水，小心翼翼地發聲。
「那個……對不起……我只是肚子太餓……」
「怪物啊啊啊啊——————！！」
童稚可愛的臉蛋上，浮現出我從未見過，只能憑藉書本插圖推敲出來的表情。
恐懼，而且是極度的恐懼。厭惡與憎恨與後悔與排斥互相揉合而成的恐懼。
彷彿發覺這世界的一切都只是虛幻戲言的恐懼。
彷彿認清自己那光彩悠遠的未來，可以在數秒之內被完全否定的恐懼。
小男孩跌坐在地板上，無意識地踢著雙腿倒退，口中一直哭吼著「怪物不要過來」。那幾乎扭曲變形的五官蒼白如紙，看著我的眼神令人非常不舒服——沒錯，我不是人類，但也用不著怕成這樣吧？同為肉食動物，難道我有比獅子老虎可怕嗎？
小男孩的媽媽跑過來，但在扶起孩子問他怎麼回事之前，她的臉上也浮現出同樣的表情。
可是這次，我卻覺得好像有見過那張臉。正在搜尋記憶的時候，那位媽媽開口了。
「噁心的怪物！你、你想對我兒子做什麼！」
順手拉開流理台下的門，亮晃晃的一排菜刀閃映著月光。她拔出刀具的動作毫無猶豫，惡狠狠地將一把一把的菜刀朝我拋擲過來，彷彿我不是什麼生命體，只是團汙穢的垃圾——或者說，她只想讓我變成垃圾。
沒有驚悚文學中受害者常發出的「滾」或「走開」之類的詞句，那母親根本已經將我視為死物，拿著最後剩下的大屠宰刀拚命砍我的身體，嘴唇抖到連話都講不出來。不怕被刃物所傷的我咬牙忍受疼痛，腦袋卻還在思考自己為何會受到如此待遇？突然，我明白了——
——噁心。
——恐懼。
——不是人類。
「——怪物！！」
這兩個字眼突然插進我的大腦，眼前猛然出現幾幅畫像：八頭的蛇、獨眼的巨人、滿身都是眼睛的生命體、頭上長著蛇的灰色女人。那些是——怪物，被畏懼、被認為不該存在的存在。
而我也是——怪物。我不僅僅『不是人類』而已。
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、我是怪物——
「閉嘴！」
唰——女人的身體被從頭頂直直切開，腦部直至膀胱，全被切成兩半。
「哇啊啊啊啊！」小男孩濕著褲子連滾帶爬地逃走，口中邊哭叫著「不要殺我」、「拜託饒我一命」。
對於自己的衝動感到有些後悔的我，本想就這樣轉身離開，卻在打開門的瞬間被重擊後腦。
「……」我摸摸頭，抓出一顆塑膠子彈。回頭看那小男孩，他正踐踏著母親的屍體卻渾然無覺，發抖的雙手抱著一把玩具槍，虛張聲勢地叫囂：「怪物、怪物就應該被人類打倒……你沒有生存在這個世界的價值……媽媽太沒用了，居然連這種東西都趕不走……不對，我應該要殺死你、因為你是怪物！你不應該存在！」
噗滋。小男孩踩碎了母親的心臟，自己卻害怕得立即將它踢開。
原來……我所憧憬的人類，也只不過是這種程度的生物而已。
閉上眼睛，我伸手以極快的速度覆上小男孩的臉，將他溶解了。
我不想再看到這種表情。
好傷人的表情。
如果真有宗教學書籍上所說的『來世』，希望你不要再對別人露出這種厭惡至極的表情了……
上次哭泣是什麼時候呢？
啊，是讀愛情小說的時候吧，在老家那邊讀的。因為主角的遭遇太過可憐，讓我哭得唏哩嘩啦。
現在又是為了什麼而哭呢？望著連室內也是白綠配色的美麗房屋，我怔怔地流著眼淚。
黑與紅的瘋狂塗抹著寧靜純潔的白綠，不，應該說汙染著它。那紅與花朵的美豔迥異，是令人作嘔的鮮血；那黑是未知的代表，混在一堆內臟與血泊中無法辨別，因而更加深厭惡與恐懼。無力地走出廚房來到客廳，我傾耳細聽週遭是否有任何騷動的聲音？卻在客廳一面偌大的鏡子前愣住。
黑紅相間的肉塊，滴著稠稠的黏液（剛才溶解那孩子用的），以人類的思維根本完全無法理解的外型——
這就是，我的面貌。這就是，怪物。
不是我最喜歡的白綠，而是此刻褻瀆著這間房子的黑紅。
我一點也不純潔。在人類的眼裡看來，我汙穢無比、根本沒有存在價值、只有被殺的命運……
「爸爸，你為什麼要騙我？」
並不是人類的世界腐敗；腐敗的根本是我。嗚咽哭泣著，我沉浸在血與肉的氣味中，卻完全激不起食慾。
不過，旅途還要繼續。於是我帶著那些牛肉離開屋子。踏進庭院後，仍忍不住眷戀地回頭望它一眼。
將屍體留在那邊的話，應該會立即被發現吧？我必須延長時間，至少得等我翻過這座山頭。
決定將他們拖進樹林裡埋葬，我再次進入屋子。
在樹林深處費了一番功夫挖洞，我抱起屍體準備丟下去的瞬間，突然有股十分懷念的氣味傳來。由於距離極近，我可以確定那是屍體上的味道沒錯。
『我絕對不吃人類』
沒關係，我不會吃下去的，只是含在口中確認一下而已。這麼告訴自己，我拿起一小塊肉屑放進嘴巴——
「……！」
這個味道……
這個味道，我記得。是某天在東京的家，爸爸為我準備的超豐盛晚餐。那天我吃得非常飽。
難道說……！
吐掉肉屑，我驚惶地摀住嘴巴，望向洞中死狀淒慘的母子，胸口的悸動砰通砰通地撞擊著耳膜。
「我……吃過人？」怎麼會、怎麼會呢？我怎麼可以吃我一直戀慕著的生物？那麼善良的爸爸，又怎麼可能殺人？但是我的頭腦不可能記錯任何事物，因此這個答案是無容動搖的『真實』。
連續受到兩個重大打擊，這次我是真的無法動彈了。
坐在黑暗中，我放聲大哭。那是夏天快要結束前的某個夜晚，離村莊相當遙遠的某座樹林裡，絕世的迴響。
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