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Endless Nocturne．無盡夜曲》

即使季節已近冬，台灣南部的高雄市依舊烈陽灼人。
這對剛從德國歸來，入境後便匆匆北轉處理急事，再趕搭國內班機南下的聆秋露而言，無疑頗為嚴酷。
疲累、心急、時差失調、氣溫變化，四種困擾同時侵襲鵝黃色的纖瘦嬌軀。幸好選擇了寬鬆絲綢洋裝作為穿著，她想。稍微撥開淺黃頭巾透透氣，玉指並不忘扶好用以遮住面容的大型墨鏡。
成為名人之後，似乎會自動養成「避免招搖」這個習慣。聆秋露也知道毋須如此警惕，但生性較低調內向的她，希望在私人時間裡能活得自在些。

確認和萬雪夜約好的時間未到，秋露不想打擾她拍戲，也就沒撥電話報告動向，準備直接前往約定地點。
「之前來高雄都是坐火車或高鐵……搭飛機好像是第一次。」
該怎麼移動呢？踏出航廈，她原本想著「若不懂大眾運輸途徑，直接招攬計程車最快」，打定主意叫車，正當她舉手引起司機注意，車子滑抵面前時，一對攜帶大包小包行李的老夫婦央求讓他們先搭車。秋露見他們行動不便，行李又多，心軟答應；之後又遇到趕時間的生意人、帶著小朋友的婦女、整個小旅行團……

——想搭個計程車竟然這麼難？
覺得不可思議之餘，一隻素白纖手輕拍秋露肩膀。回頭，卻是不屬於亞洲人的金髮翠眸面孔。
對方中文倒極為流利：「聆秋露小姐，妳可以考慮搭乘捷運喔。」

「謝謝。請問我們認識嗎？」
並不期待答案，秋露推估眼前嬌小女孩只是認出身為聲樂家的自己。而事實則較猜測的狀況更微妙一些。
「我們在德國打過照面。就在音樂廳裡。」
台上表演者與台下觀眾的關係。名為艾米莉亞的女孩有定期出國旅遊或返鄉探親的習慣，恰巧秋露於德國參與表演、恰巧艾米有機會聆賞，又恰巧兩人在接近的時間點先後回到台灣，形成這次的相遇。

艾米自告奮勇為秋露引路，秋露心想「既然約定地點在『美麗島站』（好像就是高雄捷運其中一站）」即答應同行，多學一項大眾運輸移動方法，不是壞事。
兩人從燠熱騎樓折返航廈室內，以手扶梯降至捷運站二號出入口，越過長長走廊，來到中央廣場。牆邊嵌著兩台大型售票機，擁有寬闊觸控螢幕。艾米並不急於一個個步驟指揮，讓秋露自行按指示操作。

捷運單程票是一片圓圓的塑膠代幣，將它置於感應器上，便可令雙扇形狀的隔門放行。繼續往下探至月台，艾米說捷運站多在地底下；目的地「美麗島站」更是深達三層樓，不過比起國外各種更為複雜的地鐵系統，只是大十字狀的高雄捷運，結構好懂得多。在橘線，只需辨認東西；於紅線，僅需區分南北。

輕快簡短音樂為月台兩側的黑暗注入光明。玻璃隔門開啟，乘客依序下車、上車。秋露進入車廂後，像一般旅人那樣靜靜坐著，卻發現艾米四處主動幫忙乘客解決困擾、說明問題，甚至直接跑進散發「閒人勿近」氣息的金屬門後面，對內部人員比手畫腳。
「她是高捷司機員啦！」
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答案，解答了秋露的疑惑，卻也令她察覺自己表情太明顯。靦腆點個頭作為回應，繼續安靜等列車抵站。


十六分鐘後，兩人已經踩在美麗島站的紅線月台上。
再度確認時間，竟還算早，大可先喝個咖啡、逛逛商店街，或附近隨意閒晃。但責任心重的秋露並未放鬆，先跑到路線圖看板確認明天要表演的地點「大東藝術中心」位於何處？車行時間約莫多久？差點就要習慣性打電話給已經來高雄兩天的樂團工作人員，詢問是否需要支援？
想了想，終究決定縮回手指。
——好疲累的旅程啊。
現在，唯一的念頭只有「想早點見到雪夜」。既然都把時間壓縮至極限了，別再將它輕易交付給工作吧。

「妳好像很累呢？」艾米出聲，秋露才驚覺尚未和人家道別。是說她似乎也不急著離開，因為要等待還在上班的同性友人「小穹」有空，跟她一起在站內咖啡廳喝個簡單下午茶。
「哈，結果我們處境相同啊……」
邁開步伐，艾米拖著登機箱準備移動。秋露問她要去哪？她回答「閒晃而已」。
「既然得等時間幫忙完成目標，那此刻就只能繼續前進了。」

——繼續前進……嗎？
秋露想起一些事情。雪夜很體貼，未將自己的存在公開揭明，僅對媒體隱晦透露感情取向。目前外面的各種花邊新聞、八卦爆料、流言蜚語鬧得沸沸湯湯，雪夜都獨自承擔著，把秋露保護在「眾口之外」。但她不希望只有自己安然無事——不是說好共同面對了嗎？為什麼得眼睜睜看雪夜一個人受苦？

——「我理解娛樂圈的生態和輿論變化，所以請妳先相信我。」
言下之意，難道未來會更嚴苛？擔憂，卻無人可解惑。
她懷抱這種隱性壓力，盡量維持往昔的「聲樂家聆秋露」形象；不為保護自己，而為保護「雪夜為保護自己做出的犧牲成果」。即使它會日漸消薄，終有一天得曝曬在俗世眼光下……
艾米莉亞說「繼續前進」。她也想，可是辦得到嗎？

「好漂亮的廣告。」
停下思緒，聞言抬頭，暗銀色走廊兩側各有一方巨大燈箱，邊緣透著微亮白光。左邊燈箱是明日大東音樂表演的宣傳廣告，領銜演出的自己，身穿精心設計的華美黃色禮服，若有所思地望向鏡頭；右邊燈箱則是雪夜仍在趕拍，三個月後才會上演的文藝電影。經紀公司趁輿論發燒前穩下合約，總算保住這齣戲的主角位置。因此照片放最大張的仍是雪夜，而她亦以一種深情又神秘的眼神望向鏡頭。

兩則廣告並立，竟有影中人互相對視的錯覺。

一邊於黑暗中，沐浴溫暖室內橙光而閃閃發亮；一邊在冬陽下，頭頂寒冷戶外蒼穹致瑟瑟孤寂。
正如兩人目前的寫照，秋露不禁心頭一緊。

「我大概猜得到是誰貼的。」艾米輕點下巴，繼續說：「每個高捷站都有作為象徵的一項公共藝術品；日夜薰陶下，部分工作人員後來也會把廣告當作公共藝術排列、拚貼，營造廣告本身之外的意境。」
尷尬苦笑，她補充：「希望聆小姐不要覺得突兀……」

「不會啦，我覺得搭得很好啊。」
準備以拍照行為當作「欣然接受」的佐證。剛點開手機照相功能，畫面竟自動跳轉，隨即響起鈴聲。
——雪夜？
瞬間湧現的興奮揉混驚慌，定睛看看螢幕中央，卻是工作人員的名字。
秋露略感失望，但仍點劃觸控螢幕接起電話。

◆

碎步踏下階梯，萬雪夜身披一件灰白色連帽尼龍風衣，從高捷西子灣站二號入口往地下站體前進。
刻意選擇的低調色彩、刻意拉起的寬鬆帽緣，皆為遮掩其身為知名演員的明星光輝。拜擁有「演技」這項技能所賜，她對於快速調整心情、尋覓空檔轉換情緒，比一般人更有心得。因此，才能暫時斂起完全投入趕拍工作的熱度、拋去晚上七點後再度開鏡的時間門檻，專心一致奔赴與秋露的約會。

外界傳言並非對她沒有影響，只是她更懂得哪些事物重要，而把額外無關者按下。然心湖終有積雪凝冰、寒冷凍結的臨界點。好不容易從那種狀況裡走出來的她，不會再讓自己陷入數年前的狀況。
現在的她，擁有名為聆秋露的暖陽。

萬雪夜已經相當諳熟高捷搭乘方法，毫無困難地通過驗票口，換搭手扶梯下至更深處的橘線月台。
途中，兩側鮮豔矩形畫面引起她的注意。一邊是秋露明天即將上演的音樂會宣傳海報；一邊是自己目前趕拍中的電影主視覺海報。察覺影中人互相對視的巧思時，手扶梯已經將她再往地底推進兩公尺。回頭確認沒人排在自己後面，雪夜當機立斷轉身，朝著仍不斷滑動的手扶梯逆向往上爬衝，甚至超越海報高度，就差沒竄出頭被服務台的站務員發現。然後舉好手機鏡頭，等待二度滑至兩張海報同時入鏡的最佳位置。

「嚴禁在手扶梯上奔跑喔。」
音量小、音質嬌，語調卻是不容置疑的威風凜凜。
雪夜嚇得抬頭往後看，但聲音主人並不在預想中的高度——那人太過嬌小，即使處於手扶梯高處，仍得把視線往下瞟一些才看得到她。是個身穿藍色外袍、橘色制服裙的短髮女孩。

「抱歉。」尷尬收起手機，雪夜別過臉去，準備五秒後乖乖踏上月台、搭車離開。
但她的聲音似乎被一秒認出，女孩立刻命中答案地發問：「您是萬雪夜小姐？」
「呃……是。」
誠實轉回正面，雪夜輕輕撥開風衣帽。名人被一般民眾認出時，總會有這種不安又溫吞的反應。自然，對方亦展露驚喜且開心的表情，輕巧跨越正在縮減的最後兩階梯而貼近雪夜眼前，仔細端詳她。

「真的被我遇見了！不枉我天天來西子灣站巡邏啊！」
自稱婕兒的女工程師，興奮表示萬雪夜是她的偶像。原本聽聞消息，還擔心她會息影退出演藝圈，於是積極抓住雪夜在高雄拍片的機會，頻繁徘徊於最靠近外景場的西子灣高捷站。聽她這麼一說，雪夜才恍然想起，經紀公司確實有加強對無關人員的排除工作，所以不會見到婕兒或其他粉絲來探班吧？
列車進站音樂響奏，雪夜「啊」了一聲，重新戴上帽子步向月台側邊。
「時間雖短，很高興認識妳——」

卻發現婕兒大大方方率先踏進列車，還貼心選擇角落位置，空一格才坐下，以自己當牆（即使很嬌小）幫忙遮擋，避免讓雪夜再被其他民眾認得。她話匣子收得極快，明明滿臉有話想說的樣子，上車後竟不發一語，只在手機螢幕打上「美麗島大廳附近有畫面相同的燈箱可以拍，不必在此辛苦拍小海報」文字，並用觸控線條畫出示意圖。雪夜靜靜點頭，她便收回手機，就這樣端正坐著六分鐘，直至抵達美麗島站。

門啟、人散，雪夜與婕兒先後起身，盡量不引人注意地離開車廂。婕兒小聲以「加油」代替「再見」作為道別台詞，引起雪夜好奇：「指什麼呢？」
「各方面喔。包括演戲之外的事。」
未再解釋得更清楚，婕兒嫣然一笑，消失於人群裡。


來到美麗島站地下一樓，手機收訊狀況較好。雪夜即先撥通電話給秋露，問她人在哪裡？
答案竟是「剛過五塊厝站」，且她得趕赴大東藝術中心，事情辦完後會回頭找雪夜。對話匆匆中斷，雪夜還來不及報告自己已在美麗島站，想著「十分鐘後再打吧」便先前往廣告燈箱處拍照。

「真的很美呢……」
究竟是誰有這番巧思，將充滿對比元素的兩則廣告並立互望？雪夜忽地產生聯想，進而羨慕起能夠二十四小時相處的廣告燈箱。總是忙碌的秋露和自己，最近沒什麼機會聚頭……
或許，就算經過長考、兩人慎重討論，「公開出櫃」仍是著意氣用事的險棋。那並非及時煞車、踩緊底線、讓秋露不要也一起栽下去所能解決。兩人的戀情終究將徹底曝光——同時會想，「那又如何」？
便是「那又如何」的豁出去心態，影響最終決定。沒人想活在暗無天日、躲躲藏藏的世界裡，而會希望像這些燈箱一樣，繼續散發著光輝。

對秋露說「理解娛樂圈的生態」是安慰，亦為事實。不貿然兩人同時公開，先測試外界反應、保留後著。可惜結果如同預想地不樂觀；但她並不後悔。只要能朝陽光邁進一步，「那又如何」。

拍足相片後再撥通電話，這次顯示為忙線。雪夜索性到橘線穿堂層、離大廳相當近的商店街，隨意走逛，挑選是否有適合送給秋露的禮物。愈靠近穹頂大廳，某首輕快歌曲愈顯清晰，歌詞中提及美麗島、西子灣、衛武營、青埔等站名，原來是高捷官方形象歌曲。曾想過為何不每個站都寫入歌裡，突然又覺得此舉和古早台語歌曲結構很像，莞爾一笑，或許正因考量別太老氣，才只列重點站名吧？

漫不經心想著這些，忽略擠在商店櫃台前的三兩人群，逕自走進內部挑禮物。當開始煩惱該選別針或髮圈的時候，她竟聽到和廣播裡的官方形象歌曲一模一樣的聲音。
「目前Ａ套組商品已經賣完，還在趕製中；可以參考看看Ｃ套組，再搭配……」
——原唱竟然是高捷員工啊？
回頭偷瞄一眼，圍住櫃台的身影裡，隱約可見戴著尖耳耳機的長髮女孩。彷彿生了一對兔耳般可愛。

客人們離開後，女孩主動詢問是否需要幫忙？雪夜如實說出煩惱：「別針與髮圈都不錯，不知該挑哪個。」
「那就都帶吧！」笑容燦爛生輝，宛如月光清麗。胸前名牌寫著「耐耐」的客服員親切介紹館內禮物套組：恰巧雪夜挑的別針、髮圈皆以光之穹頂為主題，屬符合條件的商品。結帳包裝時，她還將光之穹頂的景點介紹折頁放進袋子裡，並提醒：「今天下午五點、晚上七點和八點，各有一場穹頂燈光秀喔！」

「謝謝，這正是我約人在美麗島站見面的原因之一。」
微笑道別，視線最後離開耐耐的那瞬間，總覺得她好像已經認出自己。但她並未揭露，如對待一般客人般目送雪夜。突然覺得世界其實不若之前感受到的那般殘忍，除自己人之外，陌生人也有溫情。
踱至高捷商品館對面喝咖啡，撥出第三通電話，這次沒人接。雪夜開始考慮直接去大東站找人，反正她對藝術中心結構熟門熟路，要找到樂團所在的後台區塊，不致太難。

「下午四點多……」代表相聚的時間僅剩兩小時餘，或許吃頓久一點的飯都不夠。
出發吧。飲盡杯底咖啡，萬雪夜再度朝橘線穿堂層前進。

◆

將眼角微微皺起的肌膚解釋為疲累、落妝所導致，忽略「欲哭無淚」這個詞彙的秋露心急移動，腳步竟愈走愈快。照來時程序逆行，買了美麗島站單程票後匆匆進站、下至月台，列車一開門就跳進去。滿腦子想著讓雪夜等待的愧疚、滿腦子後悔又將寶貴時間切割給工作。
不會有下次了，她不想再當個只能被動接受安排的人……

十三分鐘車程，對整理心情而言嫌短，對急於相聚來說卻嫌長。車內廣播一說「美麗島」秋露便直接起身，跑到門邊等待抵站。直至踏上月台、與大東相異的空氣喚醒她的思緒，才驚覺自己忘記先撥電話，也沒問該在原定的美麗島站等待，還是仍在拍戲，要去西子灣站？徬徨間，視線瞄到人群中有位窈窕黑髮美女，身穿高捷制服，舉著標有奇怪中文的牌子，多看幾秒，方懂那是台語直接音譯。

沒多久，便有和秋露同站下車的老婆婆慢慢朝那名女孩靠近，女孩亦詢問對方姓名。似乎是站務員吧？
「阿嬤哩坐進去電梯後，愛起Ｂ１才會到大廳，彼邊麻有我的同事會呷妳接應……」
（阿嬤妳坐進電梯後，要按Ｂ１才會到大廳，那邊也有我的同事會接應妳）

等她護送完老婆婆搭電梯後，秋露即趨前問：「站務員小姐，請問我可以繼續搭車到西子灣嗎？」
「當然可以，出站的時候找服務台補票就好囉。」
高捷最知名的站務員「小穹」見秋露對舉牌一事好奇，解釋：「這是站務員間自行發起的新服務，為讓老人家多多搭乘捷運，避免自行騎車、駕車危險，所以推出『站務員接駁』，讓老人家在每個步驟都有人能問、帶路及接應，降低對捷運的陌生感。」
而其實除了姓名，此服務並不涉及任何個資，只是方便站間聯絡、目的地站務員找人。

見又有其他乘客需要服務，秋露道個謝後即站遠些。
突然想起艾米的事，提醒：「小穹小姐，艾米小姐在等妳喔！」
「真的嗎？我知道了，謝謝。」

等下一班車期間，秋露不斷撥打電話，但要嘛打不通，要嘛收訊極差、立即斷線。就算冒險跑至轉換層、地下一樓（不出站），狀況仍舊相同。那麼答案只有一個：雪夜正在「地底下」移動中。
「西子灣離美麗島車程，六分鐘……」
未若和大東的十三分鐘遙遠距離。值得賭嗎？秋露於橘線穿堂層頻頻探頭朝穹頂大廳方向看，並未尋得熟悉身影。想起雪夜目前處境，應不會於民眾頻繁往來處久待，或許當自己報告「得去大東一趟」那時，她會選擇待在西子灣外景場……

「還是去確認看看吧。」

而在捷運最西端迎接她的，是駁二倉庫後方的廣大鐵道草原。裝置藝術品錯落，與綠草一同覆上淡淡暮色。天空半邊澄藍、半邊淺橘，雖非知名的西子灣夕陽美景，仍別有風情。
秋露自從離開大東後不斷積累的焦躁情緒，竟迅速逸散消融，由涼爽微風重新灌注活力，通體舒暢。
正當她仍被此番風景攫住身心，尚未回神開始尋人，手機率先響起。

『秋露，我去大東找不到妳，妳現在在哪裡？』
「啊……西子灣。抱歉，我應該先交代清楚的。」
『沒關係，搭乘交通工具本來就有通訊中斷風險。我正往美麗島站折返，剛過鳳山西站……』
「還是在美麗島站見面吧，我立刻趕回去。」
『嗯。讓妳這樣奔波，真對不起。』
「讓妳總是等待，我才過意不去。」

奔波卻被動，為誰辛苦為誰忙？秋露邊走邊想，未若雪夜看似靜止等待，但有主動掌握、面對事情的勇氣。
——我也擁有的。這種勇氣。

◆

時近五點，原本便不怎麼明亮的穹頂大廳更顯昏暗。人群黑壓壓竄動，盼著準點時的燈光秀。
萬雪夜從轉換層急爬樓梯上來。她知道自己車程比秋露晚四分鐘，對方應該已在人群裡等待。甫離開穿堂，就移步往顯眼的雙柱——靛青漸層的「陰」，與紅橘漸層的「陽」，皆為光之穹頂一部分。打算找人同時將自己也置身顯眼處。兜轉間，竟從藍柱的位置，一眼瞥見紅柱邊的秋露。

「終於見到面了。」
歷經數度拉遠距離，錯身而過，她們總算在這南方大城重新聚首。
燈光暗下，炫麗霓虹伴隨音樂輕快閃爍躍動，令兩人身姿不斷改變顏色。演員和聲樂家，兩個以持續變換樣貌為職的女孩，於來來去去的幻想身分下，依舊還是她們本身：彼此的戀人。

「雪夜，我想陪妳一起前進。」說完，秋露倏然摘下遮擋面容用的墨鏡和頭巾。
「咦……？」
驚慌表情彷彿寫著「這樣好嗎」，雪夜為其舉動震懾。
「兩人共同承擔的話，即使荊棘夾道，走起來也不會那麼孤單、痛苦吧？」

不想只有自己一人被保護得好好的。
不想因為怕疼，而在世俗眼光與自身願望之間反覆拉鋸。

燈光、音樂持續流淌。雖入兩人眼裡耳裡，但進不了心裡。一人思考答案，而另一人正等待答案。
僅數分鐘的穹頂燈光秀即將結束。雪夜卻仍舊沉默。

「我知道了。」
很輕，很輕的聲音，宛若無痕拂過肩際的一抹霓虹。雪夜揭掉連帽那瞬間，音樂結束，光之穹頂亦恢復原有的亮度。伸手將秋露擁進懷裡，雖然多多少少仍想遮掩彼此面容，這番姿態卻在向世間展示兩人決心。

穹輝之下，齊肩並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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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第二次寫萬聆同人，然後發現秋露在我心目中雖是嫻靜柔弱、內向被動的淑女，寫到收尾竟總是她做出關鍵改變……所謂的外弱內剛（？）吧
這也是第一次寫高捷少女同人，整篇完成後覺得自己好偏心短髮組，與萬聆兩主角的互動時間比較長 XD

以下附錄：本篇故事裡「真的」與「虛構」列表。
【真的】
１．高捷站名、時刻表、方位、站體結構、站間車程等一切細節，感謝高雄捷運官網既有站內360度導覽、Google map，甚至還有站內平面圖可以下載。

平面圖檔案非常大（PNG格式），瀏覽器可能無法直接開啟，建議下載後用看圖軟體打開。

２．WIKI：光之穹頂＠美麗島站的藝術象徵。以及燈光秀節目確實存在。

３．高雄入冬也很熱、高雄人有點白目會搶車坐但又很主動且熱情、非常依賴單體交通工具。


【虛構】
１．廣告燈箱、海報
高捷各站的穿堂或走廊，要嘛極寬，要嘛窄得不會想在上面貼廣告（像百貨公司手扶梯那樣）
所以其實是組不出「兩面廣告對望」的畫面……但這畫面可說是本篇最初的動力之一，怎樣都想寫啊！

２．高捷商品館沒有髮圈和胸針
我很希望有。光之穹頂的鮮豔花色很適合做成泡泡髮圈（布製，有很多皺褶那種）、胸針、耳環等物。
盼高捷商品館能開發這類商品。最好小穹與艾米的頭飾也順便 XD

３．站務員接駁服務
天真地想著能不能藉此增加老人搭乘大眾運輸減少馬路三寶，又能使高捷有穩定運量。
但真正的站務員看到這構想，應該會覺得徒增負擔吧　冏
是說不像復康巴士那般到府接送，只在起迄站接應而已。

４．「下一站，與你」的原唱
是KSP小姐；而高捷少女們目前尚未決定正式聲優（小穹幫輕軌代言時，由高捷客服部員工暫任聲優）
由於耐耐的設定為「聲音甜美的網路歌手」，因此把這兩個點連起來。